没多时程霜笔便把人跟丢了,张自明很快从后跟上来。两人一道出了山,刚刚好天黑。
起先经过一个渡口,又经过一个山下市集,一路问过来,皆没有人见过一个瘦小、蓝衣的江湖女子。
云台山东面是平原,平原上城镇密集,这么盲目寻去,无异于大海捞针。
程霜笔不由发愁。
旁边道士始终一言不发,沿着大道一路往前,见一处亮着灯的陆驿,便驻足等了阵,等到有乘驿官兵牵马出来,上前便问,“这附近镇子上,何处有胡人假母?”
官兵答道,“峨山,渭溪,梓姜皆有。”
张自明略一思忖,回头对他说,“梓姜近,先去梓姜看看。”
程霜笔心有不快,没有接话。
见这道士一路不言不语,本以为他心头有主意,谁知一开口便是这?
十个巴掌打不出个屁的一出尘道士,大半夜的竟四处找窑子?
生气之余,却又对这道士生出些“刮目相看”。
但他没有别的法子,还是跟了上去。
走出没几步,背后一群驿官哄然大笑,恐怕也都是在笑他。
张自明自然是听得见,也知道别人是在笑他,却不觉有什么,面不改色的往前赶路。
他脚程极快,程霜笔好容易与他并行几步,还没缓过气,道士便又已经走远了。程霜笔几度追赶吃力,更别说能搭上话问一句他究竟要去往何处。
不到一个时辰,两人落脚一处临水小镇。
张自明终于放缓脚步,游目四瞩,似在等什么人出现。
程霜笔有些不耐烦,“究竟……”
话未说完,梁上几步疾走,面前人影一晃;程霜笔心头一惊,拔出刀来,却未觉出什么杀意。
稍定了定神,才发觉面前站了个黑发胡姬。
胡姬手里拎了两壶草药酒,喘了两口气,急急说,“施姑娘托我……”
张自明将她打断,只问,“可有中原女侠客追一矮小苗人来到镇上?”
胡姬稍一想,“约莫四五个时辰前,有个中蛊的姑娘,到过潕水东面客栈……”
不等她说完,张自明道一声,“谢过。”说罢转头便走。
那胡姬“哎”地一声,转头高喊:“施姑娘做了些草药酒带给你——”
她扭头去追,手腕脚踝上珠翠金环一环套一环,跑起来叮呤咣啷响。
黑色身影眨眼没了影,胡姬一步紧赶一步,忽然一声脆响,铃声骤停,胡姬摔了一跤。
程霜笔疾步上前去扶,那姑娘已径直站起身来,他便收回手来。
胡姬手里酒坛子碎了一只,酒淌进河里,香气浓烈扑鼻。
程霜笔心头连连可惜,道,“你将坛子给我,我替你给他。”
胡姬递过酒坛,爽快一笑,道一声“大侠多谢”;一瘸一拐走出几步,掠上房顶离去。
程霜笔看看手中酒坛,又望向屋脊上清响的女子背影,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道:这道士莫不是也在经营一处打探消息的阁子?
边想着,边往潕水东面跟去,走到屋舍稀疏处,遥遥望见张自明立在一间客舍二楼,故拎着酒壶掠上阑干,同道人一并往屋中看去——
床上依偎着两个女子。一个三十岁上下,伏在被子上睡着了,面容秀美,睡容疲惫,程霜笔认出这是仇谷主。被子下头是个十六七岁少女,眉头紧锁,不住淌汗;带了病容,但颊上回红,大抵有些许病愈之兆。
床畔桌案上置着一本秘闻录,上头整整齐齐摞着一堆竹虫,多是些逗小孩的小玩意;一旁还搁着两把弯刀,刃、鞘锃亮,无锈无垢,显是刚擦拭一新;屋子拾掇得整整齐齐,一目可望尽,屋中并无第三个人。
叶玉棠呢?
两人立在屋外,相视一眼,皆摇摇头。
虽无眉目,但两个大男人立在窗外偷窥女子睡容究竟不妥。故张自明放下窗栅,二人一并跃下屋舍。
沿水路走出数十步,程霜笔方才出声问道,“接下来该往何处去找?”
话音一落,背后又是一阵脚步声响。
程霜笔回头一看,仍是一名胡姬。但这一个显然比方才那个沉稳些许,待到二人回头,方才略作一揖,柔声道,“你们要找的那姑娘几个时辰前在这镇上,但后来又出城去了。”
程霜笔追问,“现在何处?”
胡姬笑一笑,又是一揖,“我可你带你们去,请随我来。”
胡姬看着步履轻缓,脚程却极快,领着穿过田埂、泥沼与灌木丛中的羊肠小道,一路七拐八绕,要跟上去也并不轻松。
一边走,她一边闲聊似的同张自明搭话,“道爷,山门这几日又要开了,是否又要将草药带去给方鹤?”
张自明没接话。
程霜笔心想:那方鹤,多半为张自明医治什么人。这草药,多半指的就是一息草。一息草半途被长孙茂那小子截胡,他没寻到,没法按时交上草药,自然答不上话。
胡姬却不恼,接着说,“没寻见也没事,施姑娘说了,她又寻见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