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母活着时, 除了师父,几乎无人敢入云台山。落入阵中的人,该救都几乎已救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为什么枯井畔被猫鬼困住的人反倒越来越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
“难道真是为了迦叶神功?师父不说,旁人不知。谁会作此猜测,又将事情散布出去?何况, 若不是我经由萍月记忆所见,恐怕至今都不曾有人觉察这六十四个界碑……” 叶玉棠一阵沉思,“难不成,散布这消息之人也只是胡乱猜测猜测, 不曾想歪打正着了?”
长孙茂道, “有没有可能,是为以防有人觊觎这山中第二具神仙骨,故对外宣称,山中有师父留下的迦叶神功, 以便混淆视听。毕竟, 前者要物尽其用代价巨大。”
叶玉棠忽然想起蛇母死后,江映从地道进山,对巴瑞瑛说的那番话, “有人在搜集光明躯, 下一步就是神仙骨……四徒被遣散后, 便去守着神仙骨了。马氓那日同我说‘他主人’, 他们主人若不是神仙骨, 又会是谁?”
喃喃了一阵, 她突然回过神来,“狼牙拾到裴沁银镯时,同云碧说‘谢王的女儿给他们主人做了老婆’。谢王之女嫁给了巴德雄,我下意识以为他是苗王之子,狼牙才尊长他为主人,会不会是他?”
刚下山头,便见得云姑在界碑处四下张望。
她仍还戴着狼牙送她的花环,十分显眼。远远瞧见二人身影,踮起脚,挥挥手,道,“那二位公子已经醒来,就等你们了。”
两人加快脚步,随她走上阶梯。
云姑在前头引路,道,“饿了吧?我们这里好东西也没有,只一些井水腊肉。幸而昨日捉的草海细鱼还剩了两条,听说诸位不吃辣,我便杀两只做酸汤鱼。你们只管去聊,聊一阵,正好吃饭。”
长孙茂道,“多谢。”
叶玉棠盯着她背影瞧了一阵,忽然说道,“云姑娘,能否请教你一件事情?”
云姑回过头来,“嗯?”
她想了想,道,“当初的云台山,神仙难越,你半点武功不会,如何两度逃出寨子去,又如何一出寨,就遇上了江公子?”
云姑脚步一顿,回头一笑,“你说什么?我有点听不太懂。”
叶玉棠接着说,“你十八岁离开江公子后,回到云台山,又是谁告诉你,‘神仙骨’可以救你妹妹血症,故暗中助你入蛇母寨中。他的目的是不是要你将神仙骨偷出去给他?”
云姑笑容一僵,道,“何出此言?”
叶玉棠想了想,将她的疑点与诸多揣测悉数讲出,“这人许诺救你妹妹,但你不信任他,临时变卦,转而向巴瑞瑛求助。打从你盗出神仙骨后,自始至终不敢踏入云台山一步,哪怕妹妹临盆也不敢来看一眼,你究竟是在怕谁?”
云姑抬头看了眼寨子。
叶玉棠道,“你曾在江公子宅中做哑仆,从那时起就知道他第二重身份是谁了,对吧?”
云姑触及软肋,点点头,睫毛颤抖,“你们……不要告诉他。”
叶玉棠道,“你不要怕,我只是问问,不会叫他知晓。”
云姑咬得嘴唇发白,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我十五岁那年,遇见了个疯子。是他送我出寨,去见的江映。”
叶玉棠偏了偏头,“疯子?”
寨门忽地拉开来,巴瑞瑛见到众人,倒是一愣,道:“上哪儿,去了这么久?”
长孙茂道,“师父在这山中留下诸多足迹,故起意四处走走。”
巴瑞瑛显是有些不悦道,“众人都齐了,就差你们。”
叶玉棠双手将笛子交还给她,道了句抱歉。
云姑趁机说道,“我去杀鱼。”便急急溜去了厨房。
柳虹澜与重甄早已候在雨亭,倒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尝着刚开的一坛梨子酒。
叶玉棠步上雨亭,便开始打量重甄。这人除却身量,五官与江映并无半点相似之处。
劫复阁的易容技术倒也算精湛……
重甄给她瞅乐了,向长孙茂抱怨:“她什么意思?”
叶玉棠道,“想看看,旁人口头第一公子究竟什么模样,没曾想与阁主半分不相像。”
柳虹澜咳咳两声。
等巴瑞瑛落座,叶玉棠方才与那二人相对坐下,直截了当道,“我从哪里说起?”
重甄道,“简单说说她如何又回去云台山,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又为何一心求死。”
叶玉棠道,“我非当事者,不便作点评。”她想想道,“那我就从萍月遇见蛇母说起吧。”
诸多事情她都已同长孙茂极尽周详的讲述过一次,这回复述便也容易得多。说起萍月藏匿云碧来信,最后又留信不告而别。柳虹澜像听故事似的又气又急,而巴瑞瑛则骂了句“这孽障害人不浅”,反倒是重甄神色淡淡,始终镇定自若,仿佛早已有此种猜测,又或是有种时过境迁的漠然。
又说起她自被江凝挟入山去后,直至四徒遣散,蛇母被江映携人在思州斩杀,被萍月唤獒牙救走。她知道众人心头不解,便又详细说了说蛇母死前告知萍月的那番话。
巴瑞瑛叹道,“没想到,她竟会喜欢……哎,实在是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