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萍月转头,小声问了句,“你们中原人的妻子跑了,也要追回来吗?”
江映问,“为何我们中原人不能追?”
“你们中原男子,每个人都有很多个妻子。(wW)跑了一个,再娶一个就是。”何萍月嘟着嘴,“我们寨子里人都这么说。”
萍月姑娘,在你面前的,实乃是中原男子中最花心的两位,如假包换,名不虚传。这波讥讽挖苦,直打七寸,功力到位,实在太毒了。
哈哈哈哈……
叶玉棠几乎笑得险些岔气。
视野一暗,转眼已是天黑。
有人轻轻敲叩房门,何萍月闻声回头,见一名少妇倚门而立。眉眼与江映有三分相似,年纪稍长几岁。此人应是江映长姐——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名的“惊鸿一见”江凝。
美人衣袍宽大,孕肚隆起,脸部略略浮肿,却难掩雪肤红唇、乌发深眸的绝色姿容,无怪天下男子都为之心折。
江映急急起身将她扶进屋中坐下。
江凝柔声责怪,“难得举家一聚,你为何不去?”
英俊面容神色沉沉,“父亲正好捉着机会当众数落我的错处,我又何必亲自去自讨没趣?”
江凝道,“你体谅他为人父,为人师长,为中土武林宗主,在外抵御夷狄鱼目混珠,煞费苦心;在内,自己亲儿子却将一名来路不明的苗人少女带在身边。且不说如何折损父亲威严。单论你自己,如今及冠之年,尚未婚配,让外人听去,不知生出多少闲话。父亲这人,虽说忠直过头了些,到底不会害了你,你且不要令他伤心。”
江映道,“这事我不想再提。”
江凝见他态度强硬,故不再说话。
屋中气氛一度凝滞,尔后,江凝打量起台榭上看雪的少女。
目光相接,何萍月慌忙移开视线,看冰湖,看山柏,看无处安放的小手,不知不觉江凝已走到她跟前,略显吃力的坐下来,打量何萍月。
江凝说道,“倒不如,将她送到我那处山庄上,改做江姓,收作我惊鸿门下弟子。如此,既可打消父亲怒气,又免去外人闲话……如何?”
江映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便问萍月,“你愿意吗?”
萍月对上两人期盼的目光,略迟疑地点点头。
·
接下来一段记忆,对萍月来说因痛苦孤独而显得异常混乱。
间或听到两三声少女愤愤不平——
“别人的惊鸿剑,是‘其形也,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江萍月的,是‘寿陵学步,荆刺沐猴’……”
“干脆别叫惊鸿剑,叫笨鸡剑比较相称。”
“光看她,我们笑都笑死了,还怎么练剑?眼见惊蛰斗剑在即,再这么下去,师姐们定是要败给那群臭男人们。”
“若我是她,从七岁崖跳下去一了百了。”
“好好的,跳什么七岁崖?倒不如将她派到月影山庄去做奸细!”
“正好,那群臭男人们觉得江萍月长得好看,都喜欢偷看她。派去做奸细,叫他们无心练剑,实在美得很。”
一众女孩子都吃吃笑起来。
笑过之后,一女子道,“不行。我去禀告庄主,重阳之前,叫她去青云山涧独自练功,以免耽误我们大家。”
江凝的脸却是清晰、温柔的。
摸着她的头发,温声说,“萍月要合群,才能与师姐们要好好相处。”
山柏林的雪化了,下头山崖冰雪消融,从一色的白里头露出郁郁葱葱的绿。
萍月捻了片青杨的叶子,吹响一首奇异的苗岭小调,引来数只蔚蓝闪蝶飞上七岁崖。
围绕着她的少年少女都大声喝彩,拍手赞叹。
人群背后传来中气十足一声喝斥:“什么事这么热闹?”
少年人们回头一看,恭恭敬敬鞠躬拜道:“掌门师父!”“掌门师叔!”
“铜先生!”
“屠先生!”
紫袍中年人一张棱角分明国字脸,神色凛然,眉目威严,正是“剑老虎”江余氓。江余氓身后一左一右跟了两位剑客,乃是他的随行属下铜面生与屠万金。
江余氓面容不怒自威,此刻又带着三分怒意,令一众少年人们战战兢兢。
片刻之后,他又笑问道,“你们这群小孩儿,玩些什么这么开心?”
少年们都松了口气,小心翼翼说道,“萍月师妹吹山曲,引得一群漂亮蝴蝶飞上光秃秃的七岁崖,实在好看的很。”
“哦?”
少年人往四散开来,被蝶群围绕的萍月懵懵懂懂回过头,正好与江余氓视线相接。
剑老虎脸上笑容一点点消失,嘴唇紧抿,幽寒目光凝视之下,哪怕叶玉棠也觉得似有芒刺在背。
江余氓话音平静非常:“这苗蛮,是哪个混账东西,引到我雪邦来的?”
此时片刻宁静,不过山雨欲来之势。屠万金与铜面生自然深知这一点,面面相觑,脸色发白,叹着气摇摇头。
不远处孔婆婆与仪婆婆匆忙赶来,跪在江余氓跟前。
两位老婆子出身惊鸿山庄,心系有孕在身的少庄主,故必然是偏袒江凝的:“这苗人女子,是公子爷带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