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骨力啜茫然,在座众人没有一个不茫然的。众赌场头筹不二人选,此人出场何其高调,谁知开局爆冷,四招之内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手头,何其惨烈!
他茫茫然走下论剑台,随从慌忙迎上来,掏出白绢子给他擦拭鼻血。
一派安静之中,不知有谁高声说了句:“小明王,论剑之后,你便得随裴谷主回凤谷去,给她做牛做马整六年。昨日在醽醁食肆大家都听见,你可别忘了!”
众人哄地笑起来。
又好事之人问裴沁道:“得先问问,谷主反悔吗?若谷主只当是个玩笑,小明王也不至如此为难。”
裴沁笑了一声,“我有何可反悔的?”
骨力啜闻言,朗声说道,“那本王又有何可为难的?”
一讲话,一行鼻血又淌了下来。几个随从要上前替他擦拭,他一手挡开,自己吸了吸,被窜上天灵盖的腥酸激得眉头一皱,接着说道:“你们几个,回去禀明教主,说我无颜回去面见教主。六年之后,骨力啜自当返回回纥圣教,向教主当面谢罪。”
话音一落,他一抚长袍,径直往凤谷的方向走去。
他身后那女子忽地直起身子,想要说点什么,“骨力啜,你忘记——”
骨力啜回身,打断她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叫他就别指望我了,请他另觅高处罢!”
女子“哎”的一声,追上去几步。
骨力啜根本不理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裴沁,朝她走去。
走到裴沁跟前,又掀了掀袍子,单膝跪了下来,道,“骨力啜,今日心甘情愿为谷主驱策差遣,愿为裴谷主效犬马之力。”
裴沁浑不在意道了句,“得了,起来把你鼻血擦擦。”
说罢回头,道,“雪娇,该你上去。”
裴雪娇站起身来,同骨力啜擦身而过,正巧看到番邦男人满身鲜血。
裴沁道,“她对你,胜算不大,别担心。”
裴雪娇闻声点点头,仍抱有些怀疑。跃上抬去,和对手一个对视,回想骨力啜那半个肩头的鼻血,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叶玉棠笑道,“好好打,尽全力。”
裴雪娇哼笑一声,“谁怕你了?”
说罢,反手便抽出双刀,干脆利落。
独逻消支起身子,摸摸下巴。
双刀乃是近兵,剑、棍亦是近兵。
近对近,外家打外家……又是两各有千秋的漂亮小姑娘,这下好看了。
台上刀剑交击之声响起,有了上一场爆冷,此刻论剑台下人人看的聚精会神。
那个一直跟随骨力啜的女子,四下打量了一下,趁无人注意,偷偷摸出人堆,悄悄往论剑台后面走去。
不巧,谢琎一直时不时分神留意着她。见她离场,忙起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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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热闹的劲,烟云客栈跑堂窦令芳没什么事做,也跑出来看热闹。
女子趁窦令芳不备,一溜烟进了烟云客栈。收拾好东西,见情势大好,拎着包袱就要跳窗而走。谁知还未跳出去,不知走哪里钻出来个楞头小子,猛地将她衣服攥住,大声询问道:“前辈,你要上哪去?”
女子心慌道,“你做什么拉拉扯扯的?你放开!”
谢琎说:“前辈,你来太乙镇,不是要找独逻消漂漂亮亮的赢回来吗。还没比试,你要走哪里去?”
女子包袱中露出半截铁剑,隔着包袱反手一劈,威胁道,“再不放开,信不信我——”
谢琎倔劲上来,一股蛮力将铁剑从她包袱中拽脱出来。此一拽,一堆花里胡哨的瓶瓶罐罐皆尽跌落出来,有两三瓶碎裂在地,里头什么油、什么粉的满溢开来,满屋子充斥着胭脂头油的香氛味。
他这一拖一拽,闹出好大动静。
女子听得外头脚步传来,知道为时已晚,将那剑拖拽回来,擒在手中;瓶罐碎了不少,她心疼得都要碎了,却也得满脸堆笑的候着窦令芳带着几个黑袍客走进门来。
窦令芳正想质问一句,一张嘴,被满屋子脂粉味呛得连打几个喷嚏,拿手扇了扇,皱眉道,“‘武曲’姑娘,您还挺爱打扮自个儿,倒是看不出。”
谢琎鼻子嗅了嗅,也是满脸困顿。
“哟,包袱都收拾好了,要上哪儿去啊?”窦令芳打量着,又问:“骨力啜没摸着榜,今年您是一分钱也拿不到,以后也做不了龙头这一行——对了,那日您还在我这赊了二两银子,还记得吧?”
女子一笑,“我这不是,正要将自己有的这点子东西收罗收罗,找个解铺换些个银子吗?”
“也不用。直接将那剑抵给我罢,毛飞廉打的玩意儿,也还挺值几个银子,”窦令芳垂着眼睛,略有些嫌弃的看了眼那些个瓶瓶罐罐,“别的,自己留着用吧。”
女子略尴尬一笑,将剑奉给黑衣人,拢了拢包袱,径直出客房下楼去。
黑袍客并不阻拦。
谢琎慌忙追上去,刚追到门外,那女子脚程极快,早已择了一条背靠山脊的暗巷躲了进去。
他自知追赶不上,驻足往巷道里看了一眼。
回想江彤熟知终南山,曾告诉过他,太乙镇有不少小道可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