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峥是真很生气了!伤心了!方才,被周牧禹所遮藏,挡着躺在书桌底下的那只小金唾盒,里面黑乎乎还散发着难闻的苦药汁儿味道——是的,她被眼前所见刺伤了眼睛。男人他太不争气,又好过分,简直是欺人太甚!承平三十二年的寒冬,那场战乱,他九死一生,几乎从鬼门关里好容易踏出。卢军医也曾一次次告诫叮嘱着说,这殿下爷的命,相当于是捡回来的,日后,一定要好生珍重,注意保养。尤其是王妃,一定要请监视着。
一日三餐,能吃什么,什么不能喝,尤其,哪个时候该服用什么药,都得麻烦提点着。
并且,就是历经一场战乱,经历了那一场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他们两个,曾无数次勾着手指头,对天起誓,也在关承宣的坟墓前发过誓愿——
今后,夫妻两个,生死与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有猜疑,不能吵嘴,更不能让对方伤心。
要珍惜这眼下,和来之不易的劫后重生。
关承宣牺牲了,是的,他的很多事,包括他后来历经的诸多奉献、付出、身亡,这也在两个人心口上打成一个重重解不开的结。
夫妻两亏欠于他,当时一切一切,回忆起来都哀伤如梦,追述起来使人心碎。
当然,也是关承宣的牺牲,才换回两人的团聚与平安。
小月河之战后,又爆发了好几场大小征战,高梁山战役、满城之战、雁门瓦桥之战等等。那时,身为敌军探兵的关承宣,为了帮顾峥夫妇,帮助他们平安度过雁门山瓦桥,不得不暴露他探子军身份。最后,敌军知晓,便将他狠狠刺死,死得非常壮烈凄惨!
他们是在关承宣坟墓前发过誓愿的,可以说,他们夫妇如今这两条人命,不单单是为自己活,还在为另一个人活着——关承宣。
顾峥的眼泪一直流着,她无声地,背脊僵硬默坐在屏风软塌,掏出手中帕子不停擦拭眼角。
男人真的是过分极了,偷着背着她喝酒就罢了,甚至于,还把每日必须按时服下的那些药给偷偷倒掉,倒在金唾盒里,以求蒙混过关……
他这是什么意思?究竟是想要把她气死了是不是?
真的实在是,实在是……
“娘子,对不起!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为夫再也不敢了!真的,我发誓!你别哭啊!别哭!你再哭,我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为夫只是觉得我现在身体真没什么了!你瞧,真的很康健,不需要再喝那些药了!”
“至于那酒……嗯咳……我,我就请你再原谅为夫一次,实在是忍不住诱惑,到底几年没沾一口……”
周牧禹啊周牧禹……男人蹲下/身来。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把女人手握着,捉着,拿在唇边亲吻着,一遍遍说抱歉。是的,他应该知道,她很在意他,现在,经过那一场失去,她有太多惧怕的东西。
“你扇我耳光好不好?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以后,你说什么能喝,我才喝;你让我吃什么药,我一定乖乖按时服用……”
周牧禹哭笑不得,瞧,他也有今天啊!
顾峥:“还记得上个月,最后的那天夜里,你和我发生了什么?”
周牧禹:“什、什么?”
顾峥:“咱们两那晚上同房,你转瞬即逝,比流星还来得快……”
周牧禹:“……”一脸黑线。
他说:“原来如此啊!娘子,你这也太不公平厚道了,一次小失误,你就将为夫我定罪终身!”
他也终于搞明白了,顾峥说禁欲,死活不想再跟他同房,原来出自这层典故……
顾峥:“王爷,让你好好保养你自己,每日该喝药喝药,该戒酒戒酒,该修身修身,该养性养性……这真的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这也很难?”
周牧禹道:“娘子,你不知道,你弄的那些药真是太太难喝了!为夫快要被你逼疯了请了解一下?”
“还有还有,就说那酒,为夫我真有好几年没沾过了,你的那些规矩定得实在是——”
他如珠连炮,正要大吐苦水郁闷,趁着女人发问之际好好倒一番。忽然,他嘴巴闭紧起来,也不说话,不吭声。
微微一笑,道:“不!没有!嗨,娘子在说什么呢?我知道,娘子这是为我好!良药苦口,娘子是在关心我嘛!”
“甭说是喝苦药了,就是你要让为夫我去喝砒.霜——”
“我让你喝砒.霜?”顾峥不可思议,瞪大眼。
周牧禹:“……哎,为夫真的是不会说话!总之,娘子你要我喝什么,我就喝什么,不能喝什么,就坚决不去碰,今日是我错了,好不好,嗯?你别生气了!原谅为夫我这一次?”
顾峥面无表情,半晌,才轻轻勾了勾嘴角,柔声软语,半哄半劝,说道:“吁!我不生气了,王爷!其实,我也是知道的,王爷您每日里这样调养身体实在很辛苦不容易,那些药,也真的很不好喝……可是,就算是为了我,好么?”
仰着脸,把唇轻轻贴放在男人脸颊,细细吻着。
周牧禹闭着眼睛,说不出的愉悦满足与幸福,他把女人抱紧了在怀里,心下忽然又想,是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