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律师来了。”纪询道,“在他将唐景龙涉嫌器官交易的消息爆出来的时候,专案组震动,他的律师恰好到达,提出让警方释放嫌疑人。警方内部讨论,觉得自己已从嫌疑人口中撬出至关重要的线索,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和律师硬扛,扯起法律来又是一番波折,于是将嫌疑人给放了,对吧。”
纪询拍拍霍染因的肩膀:
“泌尿外科医生,十级熬夜专家。这场从熬夜开始的心理博弈,是你们输了。套用游戏里的术语,就是明明全程水货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这局MVP。有点侦探里白痴警探的味道喽。”
纪询说得有条有理,切中霍染因看完整场询问后心中那点疑窦,他无法反驳,只能不悦道:“怎么,你的警察生涯中没有白痴警探过吗?”
“有啊。”纪询承认得很坦然。
没什么好不承认的,犯错是件正常的事,大家都是人,不止嫌疑犯有压力,警方也是有压力的,除了压力以外,警方还有很多顾虑。
“但白痴警探是过去的事了。”
纪询侧头,对上霍染因的眼,并起双指,潇洒点额:
“现在的我,可是聪明侦探……的作者。”
一秒潇洒,纪询又恢复萎靡状态,他继续倚着窗,缩着肩,垮着身体:“还有个线索,你起出来了没有?”
“你说非法代孕的事情?”
“嗯。”纪询打个哈欠,吃完午饭,他又开始困了,“我猜不止吕丹樱一个人吧。”
“没错,确实不止。”霍染因说,“我们排查了唐景龙放在保险柜里的名片,发现名片存在一些独特的家庭:有好几对经济宽裕的夫妻出国旅游一趟,回来时直接多了个孩子,他们都宣称是在国外将孩子生下来的。通过这几对夫妻,我们发现了更多的代孕的女性,结果出人意料……”
“可能也不太出人意料。”纪询补了一句。
“你又知道了。”
“因为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纪询闲闲说,“但可以预见不代表可以改变,一旦不能改变,那份预见便结成悲剧——啊,不用太在意我说的,这是三流家开始无病呻吟了。”
这不是无病呻吟。
霍染因想起自己和那些女性的见面,这些见面出乎霍染因的想象,显然也出乎文漾漾的想象——文漾漾,刑侦二支唯一女警员,之前去舟市查唐景龙的行踪,现在终于回来了,又马不停蹄开始参与调查代孕事件。代孕是事涉女性的犯罪案件,有个女警会方便很多。
他们以为自己见到的是一群被强迫被威胁被欺骗的妇女,但实际上,他们见到的是一群……光鲜亮丽的都市女性,大多开着车,少部分有了房,几乎全部都衣品不俗,首饰环绕,香氛隐约。
他试着问了问,没有一个女人开口。后来文漾漾凭借自己18岁美少女一样鲜嫩幼稚的娃娃脸,装痴卖傻私下聊天式一个个找过去,等聊完了再回办公室,已经一脸恍惚,像被黑色幽默荼毒了三天三夜。
她说:“没有一个被强迫,都是自愿的。唐景龙不沾具体事务,只负责居中牵线,他认识的有钱人多,有这个需求的也多,他左右一搭,一个想买,一个想卖,两方一拍即合,唐景龙又有点契约精神,货|到|付|款,概不拖欠,她们还觉得唐景龙是个手眼通天的大善人,别说站出来指认唐景龙,知道唐景龙死了,还有几个哭了,说‘好人不长命’。我说了吕丹樱,也没人在意,都觉得吕丹樱死抠,赚了这么多钱,也不知道拿点出来请个月嫂照顾自己……哦,还嫌我们多管闲事,拦着她们出卖子宫,对我们敌意很深。真搞笑了。”
文漾漾牢骚完一大堆话,又提起一个线索。
“对了,我还问了她们奚蕾的事情,她们认识奚蕾,说奚蕾曾经找过她们一次,也问了点关于她们非法代孕的事情,但就那一次,接下去她们就没再见过奚蕾。”
霍染因将这些事情复述给纪询。
他说得平平淡淡,纪询也听得平平淡淡,对于已经预见的东西,没什么惊奇的意义。他只说了句:“那就有点奇怪了。”
“奇怪在哪里?”
“唐景龙死了,对唐景龙个人的调查也算颇有进度。但我还是没有明白,奚蕾究竟死于哪个秘密。关于器官交易的事情,许信燃说得不尽不实,在进一步侦查结果出现前,大可不必太当真;关于非法代孕的事情,表面上看,奚蕾也并没有深究的意向。奚蕾究竟掌握了什么,让唐景龙觉得受到了深深的威胁,非杀她不可?”
“……”霍染因沉默半晌,不无嘲讽,“纪专家是过去办过了太多骇人听闻的案子,所以觉得非法代孕和器官买卖都是个平平无奇的小事情了?”
“说不上平平无奇,但确实没有一锤定音地让我觉得‘啊所有逻辑都解释通了答案就是这个了’,别的不说,至少在奚蕾案的案发现场,还有个令人在意的东西不见任何答案——那十九个没有眼睛的人偶。”
纪询说到这里,脑海突地模模糊糊掠出些灵光。但这丝光芒太过黯淡又太过迅疾,如同流星一样在他脑海中瞬息既灭,只留下余韵十足的尾芒虚影,让他抓心挠肺地想去捕捉。
他思考一深入,就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