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帝眼睛一眯, 一脸疑惑地看向年衣柏,“朕做事,竟是还要跟雅砻交代?”
宣和帝这几年肆意惯了, 而臣子们经过了几次以死相逼, 而宣和帝却冷眼旁观之后,便也都学乖了。
反正现在,在宣和帝眼中, 谁都别想约束自己。
“臣绝无此意。”年太尉赶忙告罪,将手中的杯盏朝宣和帝举了一下,竟是准备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
宣和帝本就不想回答年太尉的问题, 此时见年太尉不欲再追问,却不知怎么,还是有些气不顺, 张嘴便补上了一句, “我大周,难道还怕了雅砻不成?!”
年太尉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却正好对上了宣和帝的问话,条件反射性、掷地有声地说:“我大周泱泱大国, 岂会怕了雅砻!”
“既是如此,那你还担心什么?”宣和帝听到年太尉这么说, 倒是没那么气了, 只扔是皱着眉头, 眼帘半阖地看向站在下方的年太尉, 语气中颇有对年太尉瞻前顾后的不满。
年太尉之前也与大行皇帝一同征战沙场, 本就是武将,自然是不怕打仗的。只是雅砻人狡猾多端,将大周的屡次进攻都尽数破解了。然而,当雅砻想要长驱直入,一举攻破大周的防线,却又被大周给挡了回去。
两军当真是僵持着的。
年太尉本就要坐下了,但宣和帝又问了一句,倒让他不得不答,“启禀皇上,我大周才刚经历过大洪水,此时国库尚且不够富足,也正是在休养生息之时,如何能战?既不是雅砻主动挑事,而我大周便趁着这个时候养精蓄锐岂不正好?”
宣和帝听着年太尉的话,心知他是不愿跟雅砻打仗,便也随手一挥,将袖子挥出了一个残影,“说了这么多,还不就是‘我大周怕了雅砻’的意思!”
宣和帝这样一顶“高帽子”扣下来,直接就让年太尉告了罪。
就算年太尉心里真的觉得大周发兵讨不了好,却也不能在年宴这种场合上说出来啊!
宣和帝本来从兵部尚书他们退下了之后就已经不想再跟臣子们讨论雅砻使臣的事了,被年太尉这么一激,只觉得心中愤愤难平,大有要就此跟年太尉理论清楚的架势。
幸而他理智尚存,倒也没有再揪着年太尉不放,见年太尉告罪,他干脆也不面露不耐地摆摆手,让年太尉坐下继续吃宴了。
年太尉毕恭毕敬地坐下了,但心里却也有自己的想法——宣和帝刚才的反应有些太过激了,如果说,宣和帝只是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却也还是有些牵强了。
宣和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并没有给年太尉留什么颜面,却也让年太尉觉出了一个信号——宣和帝还是想开战的。
按照早年,宣和帝年年练兵来看,其实他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先帝没有完成的遗愿,宣和帝便要完成。
接下来,虽然太和殿内的歌舞美轮美奂,但在座的众人已无心欣赏了。哪怕他们看似醉心于眼前的表演,却也无一人看得进去。
待到散场离宫之时,朝臣们在各自凑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说着小声话,大抵是在交流自己对今日发生的事情的看法。
离宫时,伦沄岳走到墨珣与越国公跟前,跟他们道了一声“新年好”,而后便各自回府了。
墨珣与林醉两人上了马车,将车门帘放下了之后,林醉才将微微舒了口气。
墨珣见着林醉这么明显的动作,当下伸手将林醉揽了过来。
“做什么?”林醉虽然觉得墨珣这么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奇怪,却还是顺着墨珣的意,挪了挪自己的身体,朝着墨珣靠了过去。
墨珣双手搭在林醉的肩上,“我看夫人似乎很累,我给夫人按按肩。”
林醉刚想推辞,但墨珣的手已经捏上了,倒将他拒绝的话全都堵在嘴里,只得全数应承下来。“多谢夫君体恤。”
“又这么客气。”
墨珣佯装不满地在手上使了劲,手下捏着筋的位置,倒把林醉捏得“哎哟”了一声,连着拍了墨珣好几下,“轻点轻点。”
“还敢不敢客气了?”墨珣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又在刚才的位置上捏了一下。
林醉的肩绷得太紧,多捏捏有好处。
墨珣倒也不是故意要欺负他。
“轻,轻点儿。”林醉连声告饶,只说自己以后一定注意。
墨珣哪里肯信,“每次都这么说,就没有一次注意过。”墨珣这么说着,干脆将腿张开,让林醉坐过来些。
林醉自是觉得这个姿势不雅得很,但却架不住墨珣这么殷切地看着,只得挪了位。
墨珣名正言顺地将林醉圈在怀里,轻声道:“你这肩上绷得也太紧了,可是今天被吓到了?”
墨珣一看刚才林醉那个反应,就知道他今天进宫参加年宴就跟如临大敌似的。林醉本来就养在昌平郡君跟前,教养极好,本就是不卑不亢的性子。
当年在围场,面对五翁主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过分亲近,虽然有些抹不开面子,但对身为权贵的五翁主却也并不谄媚和畏惧……
只是今日气氛明显不同,一开场便是一阵雅砻来使与禁卫军的武斗,还见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