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珣跟在伦沄岳身后, 虽然今日是伦沄岳来为他出气, 但如果自己真有能耐, 也绝不会让人欺辱到这般田地。他脑子里又想起安秀才对他的训斥, 这才将自己心中不平压了下去。师父故去太久,他的性子越长越歪, 虽然分得清好赖是非,但行事作风全凭个人喜好。以往师兄们为他收理过多少烂摊子, 全是他不计后果办出来的……
墨珣扁了嘴,悄悄看了伦沄岳一眼, 见他面色似乎不如刚才好看了,也是拉下了脸,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愧意。
伦沄岳觉察到了墨珣的视线,没低头, 只是瞟了他一眼,而后扯出一抹笑来。
墨珣心生诧异, 尚未开口问及, 便见着他仿佛忽然忆起了什么, 又转过头去,带着疑惑的语气也不知是对谁说的,“既李先生已认了错,是否也认了自己不配做教书先生?”这么一说完, 伦沄岳便走了, 也不管身后的人如何。
李止衍李一口气还没松完, 本就心跳得极快, 这回好不容易放了下来,这又让伦沄岳一句话激得面上青筋凸起。等到墨珣他们走出去老远,才听到学堂有人高呼“来人啊,李先生晕过去了”之类的言语。
伦素华性子跳脱,刚出了书院激动之意便溢于言表。他兴奋得很,抓着墨珣的手模仿起他父亲刚才对上李止衍的架势。墨珣尴尬得很,但却碍于这是他表兄,便忍了下来。
好在伦素华也没激动太久,就让伦沄岳一个眼神、一句话止住了。“怎么?觉得今个是自个儿胜了?”
伦素华瞬间噤声,他还张着嘴,话没说完就让他猛地咽进了喉咙里,而后才开始猛烈地摇头。
伦沄岳看了他们三人,也不多说,只继续往家中走。一路上四人一言不发,看起来十分诡异。
等回到了家,伦沄岳也没说话,直接进了书房,墨珣与两个哥哥对视了一番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跪下!”
素华一听这俩字反应快得很,“哐”一声就跪下了。墨珣与素程见他跪得爽快,倒也跟着就跪了。地上铺了毯子,膝盖也不很累,只是跪姿要好,否则伦沄岳的怒火必定更甚。
“知道你们错在哪了吗?”伦沄岳走了一圈,没找到什么趁手的用具,一时间也想不起戒尺丢到哪去了,便趁着三个人低头的空档,唤了小厮去寻。
伦素华知道今日这是恐不得善了,只盼着他爹能赶紧过来,救他于水火。墨珣见他抖得厉害,不免有些诧异,但此时最好还是不要发出声响,否则立刻就能把伦沄岳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素程你最大,你先来!”伦沄岳绕着他们走了两圈,这才点了伦素程说话。
伦素程认真思考了片刻,可他与素华,早上认真听讲,下午被赶出来也并未与先生起争执,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错。不过既然伦沄岳问了,那他无错便也是有错,“没有好生管教弟弟,使得弟弟在课堂上与先生起了争执。”
伦沄岳绕圈的步子一停,随后又动了,“还有呢?”
“还有……”伦素程悄悄看了身边一同跪着的兄弟二人,见他俩也是满脸的莫名,便如何也想不出来了。“素程不知。”
伦沄岳提气,话在嘴边,就听到小厮喊了一声,“老爷,戒尺找到了!”
闻言,伦沄岳便走到门边,取了戒尺之后便将书房的门一关,还顺手插上了闩子。他知道适才他们回府的动作太过大张旗鼓完全没避着人,唐欢遥和伦沄岚很快便会接到消息过来。只有关起门来,才好管教孩子。
伦沄岳走到伦素程跟前,“手伸出来。”
伦素程不敢抬头,只将两只手都举过头顶。
“啪!”
“一没有好生管教墨珣。”
“啪!”
“二在一旁听之任之。”
“啪!”
“三。”伦沄岳揪着伦素程的手松开了,“你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着,他也看向伦素华,“墨珣早上就被李止衍赶出来了,你俩倒好,还在书院里吃了饭,下午竟还在学堂里坐着等人轰?”
伦沄岳这么一说,他俩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行为有多不妥当——他们竟是把墨珣与李止衍的争执当作是外人的事在看。
这下别说是伦素程了,就连素华也干脆将双手举高,任由父亲的戒尺在手上连抽了三下。
“墨珣。”伦沄岳将两人都抽完了之后,这才走到墨珣跟前。
墨珣乖觉,不等他开口喊便将双手举过头顶。
“你可知错?”
“墨珣知错。”墨珣认栽,他没控制住情绪是自己不对。但是比起当初对墨家人来讲,他此时已经客气不少了。或许是让安秀才教育过了,墨珣反而没觉得有什么意难平,只觉得自己现在人微言轻,所以才会让人瞧不起。若是有朝一日让他……
“错在哪了?”伦沄岳的戒尺还没下去,只是站在墨珣面前,单手背于身后。
墨珣跪得直,好些时日没罚跪,竟有些许不适应。“错在不该当众与人起争执。”
“还有呢?”
“不懂得敬老。”墨珣可不认为李止衍担得起他一句“尊师重道”,顶多只是年纪大些,合该让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