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沄岚一向有耐心,眼见着哥哥来了,里正也来了,原来还有些不安,现下都消失不见了。他低头看了看还藏在雪松身后的儿子,只觉得心下安定。
里正“嗯”了一声,示意墨四伯继续。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里正一脸刚正不阿的模样给了墨四伯莫大的信心,他脸上立刻呈现出一股谄媚的得意之色,“珣儿毕竟是我们墨家的骨血,由着墨家的长辈照顾,那五弟夫亦可以放心。”说着,他朝伦沄岚看了一眼,眼神里透着不难察觉的喜气。“五弟夫还年轻,若是改嫁,带着墨珣这么一个前夫君的男娃,跌了份了。”他边说边叹气,像是在为伦沄岚惋惜。“墨家怎么说都有好几个读书人了,经了这熏陶,日后进学也容易些。”这年头不是使了银子交了束脩便能读书的,学堂和先生也得先考察你够不够格。
伦沄轲“哼”了一声,不可谓不响。这无亚于明晃晃地往墨四伯脸上扇了一个巴掌。“墨家那些个读书人啊,除了我弟夫外,也没见谁通过了乡试。”伦沄轲说话直来直去的,再加上一想到这些人的嘴脸,墨延之也死了,他当下不留情面继续道:“想来是你们墨家那‘熏陶’在作祟,无怪乎延之进了我伦家的门便中了举!”墨延之是在伦家中的举,而伦家的沄岳也已经在准备会试了,怎么说都是伦家的氛围更好。
墨四伯让人驳了面子,脸上一阵红白,原想再呛上几句,却又当着里正的面不好撒泼打诨,只得讷讷地退后。
墨大伯站在后头听了,觉得老四这文绉绉的,如何能成事?“大人,事情是这样的。这墨伦氏既嫁予我五弟,那便姓了墨。他又是我那墨珣侄儿的爹,自是我墨家的人了。”墨大伯说着,又觉得再说下去怕是又步了老二的后路,不禁有些讷讷。
伦沄轲懒得再听墨大伯说那屁话,妄图谋人田地却还尽扯那些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大人,且听我一言。”伦沄轲见墨大伯想不出说辞,干脆就站到里正跟前。“当年墨延之与墨家断绝往来,除了身上的衣物之外,几乎是两手空空地进了我伦家做活。”见里正颔首,伦沄轲继续道:“当初我家将沄岚下嫁,墨延之拿不出聘礼,也是由我伦家借予他的。统共借了纹银三十两,院子一幢,良田两亩。”说完,他从怀里掏了掏,将字据呈给了里正。
里正研究了一番,白纸黑字写得也清楚,上头还有墨延之的章子。里正看过之后,将字据转手交予乡书手。墨家人想看,伸长了脖子,却无论如何都瞧不见上头的字。
“这是墨延之以往的笔迹,以供比对。”伦沄轲又掏了几张纸出来,交给了乡书手。乡书手拿着两边细细相看了一番后,冲里正点了点头,“确是墨延之的字迹。”
墨家人不依,立刻要求要看。里正摇摇头,拒绝了墨家人的请求,却提了句“请墨家族长”,显然也是信不过这些人了。
在座的人具是一惊,脸皮稍薄的三伯还拉了老二一把。
墨延之去世这个事情吧,他们墨家一点力都没出,甚至还不请自来地打秋风。而墨延之早已从族谱里除了名,旁系的墨家人也完全不当墨延之是“墨家的人”了。换句话说,他们这些直系“一而再,再而三到伦沄岚家里来”的事情,族里头是不知道的。或者说,知道,但是没闹到他们跟前,他们不管。可这时候里正要求请族长,那事情就闹大了,直接把他们的作为都摊在了整个乡里乡亲面前。这让他们日后还如何在乡里生活?
墨四伯毕竟是读书人,要脸面,心里已打起了退堂鼓。在他心目中,里正和乡书手作为官员,那就代表了官方的权威,必定是不会欺他的。可他还是不死心,毕竟已经谋划了好些时日了,早已当那田地庄子是自己囊中之物,现下放弃哪能舍得?所以还一直站在伦沄岚家里头,想看看事情有没有什么转机。
当年他们逼墨延之放弃家产、净身出户的时候,怕也是这副嘴脸了。墨珣从雪松身后走了出来,跑到伦沄岚身边,拉着他的裤子。
伦沄岚一低头,伸手抚了抚墨珣的额发。
“这……”墨大伯心里也犯了嘀咕,他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心。“那就请族长!”
“你疯了!”墨二伯上前拉了他一把。他们闹这么多事,墨家长辈哪里不知道?不就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他们是怎么对伦沄岚说的?说要把墨珣认回去,交由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来抚养。也就是说,墨珣如果真的认回了族里,到时候他那份钱财就得交给族里头!也正是因为这样,族里才会对他们的行为不闻不问。否则,做这等丢份的事儿,族里早该开祠堂了。
墨大伯被这么一拉,底气也泄了不少,但一回头,看到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像是壮了胆,梗着脖子嚷嚷着,“就请族长!我还不信了,延之竟会签下这种东西!”墨大伯觉着以自己对墨延之的了解,他决计是那种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人,签了这借据,在夫郎家里抬不起头来,这可不是墨延之一贯的行径。
里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墨家人自己闹。
四伯夫一听大伯那句话,也觉得有道理。他立刻上前拉住了自家汉子,“听大哥的,请族长来。墨延之怎么着都是个读书人,现在好歹还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