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令仪直到最后一刻才匆忙赶来, 其他受讯问的人都已经被带走,唯有林疏影留在院里,等待受刑, 可林氏牢牢护在她身前,嘶哑着声音喝令行刑的人退下, 两方僵持之时,叶淮只揽着文晚晚在边上冷眼瞧着,一言不发。
薛令仪匆匆上前, 扑通一声跪倒在林氏面前, 含泪说道:“儿媳不孝,让母亲受惊了!”
“你怎么这时候才来!”林氏的声音有些哽咽,伸手去拉她起身, “你快跟二郎说说,一百个板子打下去,哪里还有命来!影儿就算千错万错,也罪不至此,只不过几个丫鬟吐了一场罢了,文氏没事,二郎也没事, 怎么能下这个毒手!”
叶淮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依旧没有说话。
薛令仪的声音低而沉稳:“母亲息怒, 规矩法度摆在这里,王爷也没有法子, 求母亲体谅体谅王爷的难处吧!”
林氏万万没有想到薛令仪非但不肯替林疏影求情, 反而要她体谅叶淮,一口气噎在喉头,半天也喘不过气来, 只是用力捂住心口,脸色煞白。
“母亲!”薛令仪见她情形不对,连忙跪走两步,抬起身子去搀扶她,“你千万别生气,要是为这个伤了身子,儿媳就罪该万死了!”
林氏见她直到这时还是绝口不提求情的事,失望愤怒中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她怀中。
“母亲!”薛令仪长呼一声,立刻吩咐道,“快去请裴大夫,太妃晕倒了!”
林嬷嬷再顾不得别的,撒腿就往门房里跑着叫人,原本等着行刑的人也不敢再上前,只站在边上忐忑不安地看着叶淮。
林疏影趁机挣脱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林氏身边,哭着叫她:“姑妈,姑妈你醒醒!”
“王爷,”薛令仪跪坐在地上,扶着林氏含泪说道,“母亲上了年纪,受不得气恼,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暂时往后面放一放,等母亲看过病再说吧。”
“此事不了,太妃也不得安生。”叶淮松开文晚晚,上前帮她搀扶着林氏往屋里走,吩咐道,“带林疏影下去行刑!”
“二弟,”薛令仪放软了声音,“疏影妹妹虽然一直在府中照顾母亲,但到底不是这府里的人,我以为不宜按着府中的法度来处置,须得按着国法来办。”
叶淮看着她,淡淡一笑:“看来嫂嫂已经查过了国法,依着国法,又该怎么处置?”
薛令仪垂着眼皮,道:“投毒未遂,依着国法,当杖责二十,逐出本州。”
叶淮面无表情地说道:“嫂嫂费心了。”
薛令仪叹口气,没有分辩。
林氏求到她头上,她就算再不想插手,也知道自己决不可能置身事外,思来想去,唯有这一计可行,起码先保住林疏影的性命,否则那一百板子打下来,肯定是活不成了。
薛令仪低声道:“二弟,投鼠忌器,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母亲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叶淮眸色深深,许久,慢慢点头道:“好,就依国法处置。”
林疏影跪在地上,将一字一句都听在耳朵里,煞白着脸说道:“王爷,我自知罪孽深重,只求王爷开恩,容我受罚之后留下伺候太妃,等太妃痊愈之后再离开淮路州。”
她充满期望地看着叶淮,却见他神色淡然,毫不迟疑地说道:“不行。”
林疏影绝望地坐倒在地,耳边听见叶淮冷淡的声音:“带出去,杖责二十,立刻逐出淮路州。”
两刻钟后,林氏悠悠醒转。
抬眼一看,薛令仪正坐在身前为她敷热手巾,叶淮站在不远处,负手看着门外,神色冷肃。
林氏挣扎着想要起身,问道:“影儿呢?”
薛令仪低声道:“二弟依着国法,杖责二十,方才已经命人送出王府了。”
林氏先是松了一口气,跟着又着急起来:“她单单弱弱一个人,怎么经得起二十个板子?伤的怎么样了?你们把她送去哪里了?回林家吗?”
“不,”叶淮走过来几步,站在床前看着她,“我已经命人通知舅舅,送林疏影回武乡县。”
武乡县,是林氏的祖籍,如今那里虽然还有林家的老宅和一些族人,但地方十分偏僻,比起淮路州这种繁华地方根本是天上地下,林氏急了,喘着气说道:“快叫她回来!你打也打了,怎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我不会接她回来。”叶淮淡淡说道,“快要打仗了,府中不能留着后患。”
林氏顿时怔住了,半晌才追问道:“打仗?打什么仗?”
“这几天就有准信儿了。”叶淮道。
他走到门前站着,不再说话,林氏知道他不会改主意,可又怎么能任由他算了?一颗心像在滚油锅里煎熬一样,不觉痛哭起来。
府门外,一辆小车趁着夜色往城门口驶去,迎面一辆小轿急急走来,裴勉骑马护送着裴郁春往王府门前赶,看见车上镇南王府的徽标时,裴勉拍马过来问道:“可是王府过来催促家祖的吗?”
车边押送的侍卫认得他,忙道:“裴长史。”
后面的话侍卫却不知道该怎么回,便犹豫着没吭声,林疏影在车里听见了,强忍着疼痛蜷缩成一团,生怕被裴勉看见这耻辱的一幕,下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