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州军路上遇阻,等了这整整一日还未赶到西北,可凉州军却再也撑不下去了,凉州几十万人的性命皆在一念之间,如若战败……
沈云亭将永宁侯从地上扶起来,放到不远处的小榻上。
他在方才敬给永宁侯的酒里下了会令人昏睡的药粉。今生他不会再让前世重蹈覆辙。不会让英雄枯骨,也不会让嘉禾失去父亲成为罪臣之女。
好不容易重活了一回,她总要过得好才成。
这一纸降书就算要给也不该由永宁侯去给。沈云亭缓缓走到书案前,垂眸望着摆在书案之上的请降书。寥寥几字书尽屈辱。
沈云亭坐于书案前,抬笔在空白纸上写下——
侯爷掌兵,乃军中兵将所倚仗憧憬之人,你若去降,士气不存,又有谁堪配领兵?某不过纸上谈兵之辈,愿替之。
写罢,沈云亭将信纸放进了永宁侯微握着的手心里。
他忽想起孩提时抱着书憧憬:“我要同爹一样做个好官。”
怜娘难得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像你爹好,人人敬仰,千秋万古。”
那是他幼时少有的温柔,于是“好官”两个字便成了刻在他心里的信念。
前世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过脚下这片山河,万民称颂、青史称道。
沈云亭闭上眼,将摆在书案上的请降书收进了衣袖。
帐帘从他身后被撩起,他一顿转过头看见嘉禾背着只小医箱站在他身后。
连日忙碌,同在一个军营,自那日他问她愿不愿意同他得一个圆满后却再未见过。乍一相见,他心猛地颤了颤。
他收起思绪,朝她笑了声:“夫……嘉禾怎么来了?”
沈云亭忽然改了口不叫她“夫人”而唤了她名字,嘉禾微愣了愣,回道:“我听闻爹爹受了伤,这才赶了过来。”
“嗯,永宁侯无大碍,只是受了些轻伤,他方才有些乏,这会儿正在榻上稍事歇息。”沈云亭指了指躺在榻上闭着眼的永宁侯。
嘉禾提着医箱走了过去,仔细查看永宁侯手背上的伤口后,替他简单上药和包扎了起来。
沈云亭目光深深停留在嘉禾身上,静默地望着她。
嘉禾低头包扎着伤口,留意到沈云亭的眼神,低声开口问:“你看什么?”
沈云亭道:“你。”
嘉禾低垂着眸,脸上印着点红:“那你看吧。”
沈云亭忽一愣,未想到嘉禾和这么答,他总以为她会不许他看。
嘉禾转过眼,看了沈云亭一眼,微抿唇道:“上回你问我……愿不愿意同你圆满,我想过了,我……”
“别说。”沈云亭眼睫微颤了颤,“我不想知道。”
若她不愿意,他一场爱慕扑了空,失落。
若她愿意,他大约也没法同她赴一场圆满了。
嘉禾鼓起腮帮气鼓鼓地道:“你这人好奇怪,问是你问的,现在又让人别答。”
“可我偏要答,我不想回回都错过。”她执拗道。
沈云亭心跳一滞,微睁大眼。
嘉禾道:“我这几日想了想,从前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不光是因为你曾救过我。你就了我,我感恩于心,可那份情谊不是喜欢。”
“在京城重逢时,你长得更俊了些,的确令人赏心悦目,可也不至于让人放到心里那么多年。”
“你很聪明,不过天下也不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沈云亭脱口而出:“那为什么?”
嘉禾垂眉红脸一笑,眼里有光:“我初见你那时你说你要做个像你爹一样的大官,这条路于你来说艰险万重,可你做到了,对得起社稷百姓,对得起脚下这片山河,也对得起你心中信念。人人都敬仰你,我亦如是。”
“思谦,我同你在一起那些年里,你一直是我的骄傲。独一无二的。”
沈云亭指尖颤了颤,捏紧袖中的请降书。
嘉禾眨了眨灵动的圆眼:“你问我愿不愿意同你圆满,我仔细想了想,对你记恨也有,爱慕也有,喜欢比讨厌多了那么一丁点。此番在凉州生死未知,若是还能活着,我不想让自己后悔,所以……”
“若是这回我们能渡过难关活着回去,我愿意同你圆满一回。”嘉禾红着脸顿了顿,刻意补了句,“只一回!”
嘉禾说完了,却未听见沈云亭给反应,瘪了瘪嘴背起小药箱就往外走:“不要就算了。”
她尚未走出门口,手臂忽被人往后一拉,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沈云亭未出声,指尖轻触上嘉禾的脸颊,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嘉禾,他似乎有话想说,可开了开口又没说出什么。
顿了顿只低头吻了上去,只碰了碰,没等嘉禾回应,他忽挪开唇,眼里满是嘉禾看不懂的情绪。
嘉禾睁着眼望他,启唇:“你……”
话未说完便淹没在了另一个缠绵的吻里,像极了这一世新婚那晚他解开了她的衣扣之后给的那个吻。
深刻却温柔细致。
嘉禾挣开他,羞耻道:“爹在呢……”
“他不会醒。”沈云亭低头又一次没入她齿间。
这个吻本该更长久,却戛然而止,沈云亭轻轻松开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