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远仗着腿脚好,先沈云亭一步凑到嘉禾跟前一屁股坐下。
沈云亭只好暂时坐在了程景玄身旁。马车微一敛眸,忽然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惨白的脸干裂的唇,活脱脱一个病中美人。
嘉禾微蹙起眉,先前沈云亭明明已经恢复得不错了,怎么忽然又不行了?
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程景玄忧心问:“沈二,你没事吧。”
沈云亭掩着唇角轻咳了一声,缓缓道:“无事,只是马车内逼仄不通风,难免有些胸闷。”
他说着还瞥了一眼嘉禾身旁有车窗的位置,那个位置正被骆远占着。
沈云亭是他们兄妹俩的恩人,程景玄想了想,对骆远道:“阿远,沈二病成这样,不然你同他换个位置,把靠马车车窗的位置让他坐。”
骆远虽想同嘉禾挨在一起,但想到沈云亭身上有伤,便也点头答应了。
沈云亭如愿坐到了嘉禾身旁,微闭上眸嘴角轻扬。
却听嘉禾小声叱了他一句:“阴险。”
他回给嘉禾一个笑。
嘉禾不理他,转过头对坐在马车最里侧的骆远道:“骆远,这车窗旁风吹得有些冷,我同你换个位置吧。”
小禾苗说的骆远哪会不同意,他忙起身拍拍自己坐过的地方掸走灰,乐呵呵把位置让给嘉禾。
如此一来,沈云亭身旁便坐了骆远,骆远身旁坐着程景玄,程景玄身旁是嘉禾,嘉禾坐在最里侧,也就是方才沈云亭装病不肯坐的位置。
沈云亭和骆远,两个人嘉禾谁也不挨着。
沈云亭沉默地看向嘉禾惨淡一笑,抬手托住自己发烫的额头,其实他方才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
余毒未清发热反复,可嘉禾不信他了。
马车一路在山道上颠簸,没有回秋猎的地方,而是直接去往京城永宁侯府。
马车之上,程景玄将这几日秋猎所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嘉禾。
延庆帝的身体越发不好了,这场秋猎众人表面上和气乐呵实则朝中各大势力为了储位之争暗潮汹涌。
皇权斗争,血亲相残是常有的事。
三皇子李炽为了争夺储位谋害嫡亲兄长李询,暗中对太子的御马动了手脚,欲置太子与死地。
幸得太子发现及时,未让他得逞,派兵将意图不轨的三皇子一/党一网打尽。
嘉禾同沈云亭出事之后,二皇子李铭的狼子野心也昭然若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趁太子与三皇子恶斗之时,二皇子李铭早已派重兵围堵了白云山,幸得太子料事如神早做了准备,一声信号上天,盘踞埋伏在白云山的部下,奋起将二皇子一/党也拿下了。
沈云亭对此事的结果毫不意外。他早前为以防万一,部署了一队兵在白云山,李铭虽出其不意然跟他斗还是嫩了点。
“这次阿远手下的护卫队在二皇子围堵太子时,护送太子平安离开白云山,立下大功。”程景玄道,“太子夸阿远不但武艺精湛,连兵法也进步很快,要给阿远升职。”
沈云亭随口道了句:“恭喜。”
骆远摸了摸后脑勺,看向嘉禾:“兵法进步快,那多亏了小禾苗教我识字。小禾苗是大功臣,等我升官加了俸禄,就给小禾苗买她喜欢的胭脂。”
沈云亭心口一堵。幼时因怜娘整日在脸上涂满厚厚的胭脂坐在门口幻想着沈翱会来找她,故而他不习惯嘉禾也用胭脂。
前世嘉禾惯着他,不常在他跟前用胭脂。他习惯了她顺着他,全然未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其实嘉禾极喜欢胭脂。别的姑娘家有的他却未能给她。
嘉禾听了骆远的话忙摆手婉拒了他道:“不用不用,你这才刚来京城不满一年,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得用到该用的地方,买宅子安家哪处不用钱?我不缺胭脂,待你将来有了闲钱再说吧。”
骆远嘿嘿一笑想着存钱也是替他们未来打算,道:“都听小禾苗的。”
沈云亭神色沉沉,靠在车壁上闭上眼,隔世的记忆涌入脑海。
前世嘉禾同他一路从微时走来,他在朝中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因外室之子的身份,他受人打压。
那会儿他同嘉禾刚定下婚约不久,他官位低俸禄也少,别人嘲笑嘉禾要嫁一个无用之人,一个月俸禄都买不起一个银坠子给她。
她就为了别人说他一句没用,与人争执。
“不就是一个银坠子吗?思谦现下刚出仕要用银子的地方多得是,钱得攒着用到该用的地方。”
“待将来思谦升了官加了俸禄有了闲钱,不要说银坠子,便是玉坠子金坠子我都会有。”
末了,她被人扯掉了好些头发,顶着一头被扯乱的头发,红着眼眶,朝他笑笑:“谁也不许说你没用。”
他跟嘉禾相守了七年,始终记着那句话,后来他站在了群臣之首,给了她用不完的金银。
可别人还笑她,笑她有钱有什么用,跟了个他那么多年,他还是对她不上心。
她跟了他什么好事都没碰到。
所有的眼泪全是因为他。
马车约驶了两个时辰到了京城永宁侯府门口停下,嘉禾对沈云亭道:“沈少傅的恩情稍后我永宁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