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自己的亲生兄弟,一面是自己效忠的主,不知旁人会作何选择,但姬裳显然选择了前者。
清琊门那一日恶战,他精疲力竭,得知那日后神界大门就会封闭,幼弟走后杳无音讯,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姬裳忽然怕了!
他不怕死,他怕失去他的弟弟,那是他幼时生命里唯一的光。
人都道,世间最专情之兽便是狐!这句话在他这里便是笑话,不为何,倘若此言为真,那世间便不会有他的存在了!
他是阿娘与族中少主苟合所生,阿娘用尽了一辈子,可终究没有替他争到一个名分,最后还殒命在那混账手下!
没有了阿娘的庇佑,他自小便受尽欺凌,这些他的父亲即便看在眼里,也熟视无睹。
直到幼弟出生,他生命里才出现了光。
他日日被同族欺负,都已成了习惯,无从依靠,只能自给自足。
自己采灵药,治身上的伤。
自己打猎物,自己吃。
这一切,对一个年仅百岁的小兽来说,实在残忍至极。
而有一日,他的身边却多出了一个机灵可爱的小家伙。
小家伙是与同伴捉迷藏,迷了路,才误入了他生活的山坳,许久没人作伴了,也许久没人愿意与他说话,那一日他过得很开心。
后来他得知了小家伙的身份,原来是那人幼子,姬裳想远离,但小家伙得知他身份后,还是一如既往的缠着他,比之先前丝毫没有改变。
可姬裳却不想再理他了。
于是每日采药时,总有一个小尾巴跟着叫喊着哥哥。
烤猎物时,也总有一双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在被欺负时,他也总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护在姬裳身前。
每日,房间里都会多出千奇百怪的小玩意,有许多他没有见过的,却总是他能用得上的。
他无法忘了这一幕幕,无法忘了那个小家伙,歪着头对他道:“哥哥,你放心,有阿煦在,阿煦会一直保护哥哥的!”
姬裳真的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离开,会险些害了主上。
他找到弟弟以后,便用尽办法想打开上神界的门,可门已被众神将封闭,仅凭他一人之力打开简直难如登天,他用尽了千年,终是徒劳无功。
此刻,受到惩罚也是应得的,若是重来一次,他怕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不为别的,只为那日火堆旁,青涩却闪着熠熠星光的纯净眼眸,照亮了彼时被阴云覆盖的小小心脏,给他的世界画上了一抹无法替代的颜色。
姬裳铸此大错,自然要去神界领罚,神兵们一左一右将他架起,压到了神帝跟前。
神帝并没有理会,转身不知说了什么,接着手中便捧出一颗赤红色的蛋,绕过前方,落下云巅,而后将蛋交给了黎溯。
他道:“甄煦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必要受百道雷霆鞭笞,才能将其流放,至于君亦寒……他的根骨必废,永世不得修神!否则此子以后必成大患!你也不必再求情,律法无情,心软注定成不了大事。”
黎溯小心接过神帝手中的蛋,捧在怀里,转头看向身后还在弯膝跪地,毫发无损的众人,问道:“父帝打算如何处置姬裳?”
神帝摸不着头脑:“你管他干什么?难道……你和那小子也有约?”
黎溯摇摇头:“儿子是怕父帝当神帝当的久了,早已冷心冷肺,只知律法,不问……”
话未说完,便被神帝打断:“你小子说谁没心没肺呢?你可知若不是他私自下界,亦白他也不会……”
“我知道。但……”黎溯叹气,“有件事,我想我必须告知于您,若您听后,还是不肯给他一线生机,那么……儿臣绝不再多言。”
神帝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洗耳恭听。
黎溯便把先前仙灵界大乱,各宗门的修士大能,均被傀儡术控制,甚至导致下凡界都民不聊生的事情,跟他讲了个通透。
接着道:“眼下仅仅是天有异象,桃聆谷便能带队在几个时辰内赶来,其中还不乏一些宗主长老核心人物,想来此时那群为非作歹之徒,已经被他们控制了,父帝难道不想知道,此事是谁带的头吗?”
“他乃一代神将,其手段能力不用我多说,自然,此事能否算是将功补过,全由父帝决断。”
神帝思忖片晌,无意间瞥见黎溯身后跪地一男子,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肩膀颤抖不已,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的手鲜血淋漓,不知何时已经抠破了地面,血液从坚硬的石面裂开处蜿蜒流淌开来,显得有些刺目。
“你……”神帝指了指男子,“报上名来!”
男子闻言抬头看了看神帝,确定是在叫他,呆愣须臾,而后赶忙上前叩首道:“桃聆谷宗主怀熙拜见神帝陛下!”
神帝偏头看了一眼黎溯,黎溯点头默示,神帝淡淡道:“跟我走……”
“什么?”怀熙声音微颤。
神帝有些不耐烦:“想保姬裳就跟我走……”
怀熙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怕他反悔般,急忙恭敬应了句“是”。
路过黎溯身边,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多谢。”
黎溯回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