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爸爸的厂子里家属楼非常近,走路也不过十来分钟的事情,他们很快就到了棉纺厂,就看到白老头正两手插在羊皮袄的袖口里,脑袋上带着个狗皮帽子,伸脖子往厂里看。
蓝小鱼走到角门跟前儿喊道:“白大爷,您这是看啥呢?”
听到动静,白老头回头一看,外边儿站着一男一女,穿着挂毛带帽子的过膝棉袄,脚上蹬着雪地棉,围脖将脸包的就剩眼睛露在外边儿。
就这打扮,估计爹妈走个对头碰,也猜不出来他们是谁吧?就问道:“你们谁啊?怎么大下雪的天头上这儿了?”
“你们要是来订货的,年前就别想了,厂子里加班加点,小年儿之前也不一定全能赶出来,小年儿之后就开始陆续放假,得破五才开始继续供货。”
蓝小鱼噗嗤一声笑道:“咱们厂现在的效益挺好啊,不过,白大爷,我是小鱼啊,我不要货,我找我爸来了。”
白大爷愣了一下之后,不确定的问道:“啥玩意儿?你是小鱼?蓝远他小闺女?”见蓝小鱼点头,他激动的道:“赶紧的,进屋暖和一会儿,你啥时候回来的?”
又看了看身后的乔瑛问道:“这是你女婿(在东北,这个不是辈分而是你丈夫的意思)?个不矮啊。”
蓝小鱼笑着介绍道:“白大爷,这是我丈夫乔瑛,我们刚到家没多大会儿,我妈让我给您送点儿八宝粥,顺便看看我爸啥时候忙完。”
白大爷一听问蓝远什么时候下班儿,就气愤的道:“要不是那帮王八犊子干的缺德事儿,后面儿就光是生产车间的事儿,这会儿早回家了。”
蓝小鱼将手里的饭盒放在桌子上后,在煤炉子跟前烤一下手,然后问道:“咋了,出啥事儿了?”
白大爷道:“我听保卫科那边儿的大胡说的,填料口那边儿的一个叫侯桂林的,脚底下没踩稳,一下滑倒了,旁边人虽然赶紧将他拉住了,结果还是把一只手给搅没了。”
蓝小鱼一听,有些着急的问:“那没赶紧送医院啊?报工伤,直接去省城接假肢啊,这个国家给报百分之七十,厂里还能出一部分,花不了多少钱啊。”
这时候的大厂子,每年都是有伤残名额的,重污染或高危的厂子,还有死亡名额,只要在这个范围内出现的伤亡,不会影响厂子的评比之类的。
毕竟,这么大的厂子,好几百甚至上千的工人,出现意外是很正常的,这个只要厂子先给垫付医药费,上报之后,国家会给报销大半,再刨除厂子给的慰问金什么的,个人基本是不花什么医药费的。
说句不好听的,这钱是国家给掏的,又不是从你个人兜里掏钱,一般没啥大仇大恨的,谁那么缺德卡着不给上报?
白老头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忘了是刚倒出来的,烫的一吐舌头,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继续道:“可不是马上就将人拉医院去止血了吗,要不这也坚持不到省城啊。”
“但就在财务那边儿支钱打报告的时候,这才发现,上面写的侯桂林是在西南军区服役,年初的时候跟着出任务糟了埋伏,早就被炸掉了一只胳膊,好像就是上午给搅掉的那边儿。”
蓝小鱼一听,直接摇头道:“不可能,假肢与伤口结合处,是经过封口闭合处理的,不可能有出血现象,而且,假肢的金属,不是普通机器能搅碎的。”
“若是在结合处上面再次受伤,他只需要提供自己芯片代号,就不用经过芯片埋置手术,只需要丈量尺寸型号,直接做神经接合,伤口闭合手术就可以了,这更没有什么可为难的了。”
白老头无奈的道:“问题就出在这儿啊,调查之后才知道,这个岗位确实是侯桂林的,但上班儿的却不是侯桂林。”
蓝小鱼有点儿懵了,啥意思啊?那侯桂林让人替班儿出事儿了?这样的事情,普通人长干,有事儿来不了,为了不被记旷工,会让家里的亲戚帮着替几个班,但当兵回来的人,一般都特别认真,基本宁可请假也不会这么干。
白老头继续道:“大胡说,他们去走访调查之后,才知道,那个叫侯桂林的转业回来,他老娘见他不能往家再拿钱了,就寻死觅活的把复原时,国家给的钱要去了,又逼着侯桂林把工作让给他弟弟候佳林。”
“侯桂林不同意,那老虔婆就要上吊,他们家那边儿又全是族亲,一个个老不死的,生怕自己后辈儿以后也不听他们的,就全都逼着那小伙子,说啥玩意,不能不孝。”
“呵呸!啥狗比玩意儿,就他们那些跟蚂蟥似的吸血虫,孝顺个几把毛孝顺?”
“那候佳林是抢去了侯桂林的工作证明,加上他跟厂里的人事部的一个小干事处对象,那小干事帮着活动了一下,让他们主任帮着直接给办了入职手续。”
“也真他妈的都是胆大包天的主儿,这国家给转业军人安排的岗位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根本不能转让,除非是岁数大了,打申请报告,由其子女接班儿。”
“这回好了,候佳林现在出事儿了,他不是厂子里的职工,厂子不能给垫付这个医药费,也没有办法帮着申请国家援助。”
“甚至,因为他粮食关系不在他们生产大队,生产大队也无法提供劳动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