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雪的巴黎终于放晴, 气温开始回暖, 等外面的洁白化作透明的水滴重新回归自然,三个人的音乐相聚时光又再次回到了蒙托隆街七号二楼。
最近肖邦来得十分频繁,他抓紧着在好友家中的每分每秒, 一遍遍练习着他在音乐会上要表演的曲目。夏洛琳发现这位钢琴家就和李斯特一样,对某位作曲家真的是偏爱——李斯特是钟爱贝多芬,肖邦则是倾心于莫扎特。
听肖邦近几日练习的曲子,除了他自己的一些作品外就数莫扎特出现得最多了。
除了这些,夏洛琳亲眼得见音乐史上的关于“肖邦在音乐会前会有焦虑症”这件事的发生。她本以为这是个夸张的玩笑, 像肖邦这样的演奏家,断然不会对自己的音乐会产生恐惧。
但事实是,她看到了一向宠辱不惊的肖邦先生,会像个没认真复习的、马上就要进考场的孩子一样,围着李斯特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弗雷德里克?”
李斯特发现今天的好友格外反常。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又站起,来回地走动;一会去给自己倒杯茶水猛地灌下,一会又回来把曲谱摊开放在腿上翻得哗啦啦直响, 完全无法安静下来。
“Zal!”
肖邦一把合上曲谱, 猛地站起来恼怒地低吼了一声。
“我亲爱的弗雷德,你究竟是怎么了?”
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
“还有七天。弗朗茨,七天!我讨厌七这个数字!”
他回过头冲他宣泄着自己的不安。
“七天?哦,你说演奏会?”
“不要——提——演奏会, 弗朗茨, 我现在已经快疯了。”
“……”
“这简直是灾难。我觉得我甚至弹不好任何一个‘p’, 我觉得我的演奏糟糕透了!”
“弗雷德里克, 看着我。”
李斯特扳过肖邦的身子,迫使他镇静下来。
“你太焦虑了,冷静下来。相信我,你的演奏足以让所有人惊叹。”
但肖邦还是无法平复情绪,李斯特把他拽到埃拉尔边。
“你现在只需要去钢琴上,做回‘肖邦’就行了。”
以前让他觉得亲切的黑白色正在离他远去。肖邦试着弹了几句,双手自暴自弃般砸了下琴键。他迅速从琴凳上抽离,有些恐惧地念叨着“不行,我做不到”。
在李斯特耳里,方才的那一段演奏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他的朋友的焦虑已经影响了他对自己的判断。
原来肖邦是真的很不喜欢自己的音乐会啊。
他好像对密集的人群异常敏感,一生开过的音乐会也就三十来场。夏洛琳想想,决定给这位好友一点力量。
“弗里德里克,能张开一下手臂吗?”
听到她的声音,他微微怔忪了下,轻轻松了松手臂。
“洛琳?”
肖邦感受到自己怀里多了一份温软。小提琴家的手臂环在他的后背上,她的下颌搁在他的右肩上,就像最初他们见面时那般,她的手指挥着他平复呼吸、安定心神。
“如果不喜欢音乐会氛围,就把台下的人当做密集的音群符号吧。”夏洛琳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对肖邦说道,“我和弗朗茨也在下面,到时候务必把我们想象成这群音符里最好听的两个。”
“推荐你用莫扎特的曲谱?”
细细的笑声从他嘴里发出来,夏洛琳松开了他。
“很好,看来全世界最好的钢琴家已经恢复过来了。”
女孩子背着手对着他微笑。
肖邦觉得,她一定精通治愈的魔法。
“全世界最好的音乐家?”
有些意味不明的语调从身后幽幽传来,夏洛琳立马抖了抖。失策、失策,忘了这里还有个李斯特,决不能厚此薄彼的李斯特。
“弗朗茨难道你也需要我的祝福吗?”
她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他,赌他绝不会这么厚脸皮。
“来吧,我等着你的恩赐。”
谁知他竟大方地张开臂膀摆出一副迎接的架势。她不敢置信地笑了下,上去拥抱了他。
李斯特太高了,夏洛琳够不到他的肩。他便主动俯下身子,把下颌轻轻搁在她肩上,然后顺势把她环在怀里。
“你还应该说什么,夏洛琳?”
“……弗朗茨,你也是全世界最好的钢琴家!”
“最好的不是只能有一个吗?”
“在我这里最好的有两个,你们是唯二的,全世界唯二的最好的钢琴家。”
“嗯,我满意了。”
“那就快把我放开,我去给你们准备午餐。”
见李斯特还在磨蹭,夏洛琳轻轻扯了扯他的金发。他轻轻笑了笑,放开了她。
肖邦看着好友间的互动,靠着埃拉尔的他只觉得温馨,另外稍微有一点遗憾——他刚刚应该回抱一下她的。
“弗雷德,现在还需要我给你一个鼓励的拥抱吗?”
夏洛琳走后,李斯特开始调侃这位又恢复如常的钢琴家。
“不了,谢谢。”
肖邦的回答十分简短明了。
气氛终于重归平静,李斯特看了看那份被肖邦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