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燃烧,自带一股草木清香。
正在埋头看帖子的星罗嗅到回头,看见木炭上的一点纸灰残影不禁问道:“小姐是有什么东西不小心掉进火盆了吗?”
祁欢不甚在意的笑道:“屋里捡到的辰哥儿的涂鸦,没什么大紧。”
星罗自然不会怀疑,刚要与她商量进宫要穿的衣裳该怎么选,就看云芷低眉顺眼的出现在屋外,小声道:“大小姐,方才世子夫人那边传话叫您抽空过去一趟。”
她伤好之后来祁欢院里上工已经有段时间,名义上是二等丫头,郑妈妈却只安排了些无关紧要的杂活儿。
祁欢对她不冷不热的,通常都视而不见。
云芷也不是不难受,可她总怀疑祁长歌走前是跟祁欢告了她的状的,就为了断她后路,所以现在祁欢对她这个冷淡不亲近的态度就总叫她如坐针毡。
说实话,她在春雨斋这日子过得度日如年,可谓十分难熬了。
“知道了。”祁欢眼神都没给她第二个,瞥了下,就将还没脱下的斗篷又拢了拢。
星罗看见云芷,心中则是立刻警惕起来,主动对祁欢道:“小姐去吧,奴婢留下来整理一下屋子。”
以前有云兮,她可以放心的跟着祁欢到处走,现在云兮走了……
虽说祁欢这个主子很好伺候,一个大丫鬟也足够应付了,可遇上云芷这样不省心的丫头需要额外费心思盯的,就显得捉襟见肘。
“嗯。”祁欢自是明白她的心思,微微颔首就出门去了。
她去到安雪堂,杨氏也才刚忙完回来,正坐着喝茶。
祁元辰因为中午的时候没睡觉,这会儿正在补午觉。
杨氏招呼了祁欢过去坐下,桂月把沏好的茶奉上就抱着托盘出去了。
祁欢捧着微微发烫的茶盏暖手。
杨氏直接开门见山:“都想好了?”
问的,自然是祁欢与顾瞻的婚期。
祁欢耸耸肩,神色如常:“迟早的事嘛,而且他又不能一直留在京城,我们早些把事办了,他也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自己这女儿最是有主意的,杨氏明了……
这事儿,她也就是当面确认一下,也根本就没她置喙或者否决的余地。
明明前两个月祁欢还在为了高家的事心思郁结,她确实也怎么都没想到祁欢会这么快振作,并且还下定了最终的决心。
但是做为过来人,又同为女人,她却依稀能够明白,祁欢之所以不退反进,也无非就是因为和顾瞻之间情到浓时,无法割舍。
她其实私心上并不希望女儿对顾瞻用情太深,有时候两人成婚过日子也就那么回事……
“知道了。”最后,杨氏只是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面上什么额外的情绪也没显露出来,只对祁欢道:“那最近看看哪天你父亲休沐,你叫他过来一趟商量下具体事宜吧。”
祁欢对自家老娘这雷厉风行的作风也是叹为观止,失笑道:“不用这么急的,年底了,两边府宅要忙的人情往来和琐事就有很多,等过完年再当面商议不迟。”
杨氏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婚嫁是大事,要准备的事情零零总总也有很多,都留待年后,就来不及了。你若想要三月里成婚,我二月再叫人给你去打家具?”
大户人家嫁女儿,那是相当讲究的,但凡条件允许,是会将女儿后半辈子所有可能会需要的东西都备上,要管女儿一生的。
尤其杨氏一个宠女狂魔似的的人物……
要叫她在这件事上从简,那是可以直接免谈的。
祁欢也是嘴欠,随口嘟囔了句:“来不及也可以不打的,平国公府他们还能缺了我这些?”
杨氏不悦:“他们有是他们的,你的是你的,总之你抓紧点,找个时间叫他过来仔细商定一下。”
“知道了。”祁欢也不敢和她对着干,还是乖乖的应承下来。
只不过——
再转念一想,三四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来年等到她出嫁之后,长宁侯府这边再有什么曲折,杨氏连个帮手和与她一起商量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祁欢的面色瞬间严肃下来,手里捧着茶盏却是半天一口没喝。
她盯着素瓷通透的颜色,思忖着道:“母亲,有没有可能尽早与二房分家各自单过?”
话刚出口,也就反应过来这没多大意义。
果然,杨氏也一语道破玄机:“问题的根源就不在二房身上。而且从你父亲和老头子翻脸到你定下了这门婚事之后,二房两口子已经消停多了,基本等于已经断了指望。就算提早把他们分出去……这府里,只要有那对儿老夫妻在上头压着,也就没什么完全的舒心日子过。”
祁文昂前面几十年,也算一帆风顺的了。
官场上稳步高升,家宅里妻子贤惠精明,一双嫡出的儿女也养的十分出色……
可如今,虽然他在仕途上没受什么影响,但是仅有的一双儿女却陆续作死断送了大好前程,这就足够叫他灰心丧气的了。
后继无人的话,他就算再如何豁出命去的拼,升了官,抢了爵位,然后呢?
没有合格的后嗣承袭,依旧是前途灰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