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白克思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影响力,如果这礼单上是什么金银器物、奇珍异宝,都很难让他多看一眼,甚至多半会直接让梁忠把东西带回去。
不过福建人准备的礼单显然不是普通物品,白克思竟然细细端详了许久,才抬头对梁忠道:“有关制造出口战船的生产计划,今天执委会已经讨论通过了。接下来会有专人跟船厂对接,安排后续事宜。”
“你可以通知船厂开始备料排工了,日本那边又一口气下了好几十条船的订单,预计都会交给福建的船厂来完成。”
梁忠的表情有些不敢置信,赶紧谢过了白克思的照顾。不过他大喜之下倒也没忘了细节,随即向白克思请示道:“这日本的战船订单,想必都是石迪文大人拿回来的,需不需要留出一部分给东海大区的几家船厂?”
白克思摆摆手道:“不用了!东海大区的船厂产能早就饱和了,舟山船厂的订单甚至已经排到了两年后,根本没时间接新订单了。”
“不过到时候福建船厂所需的技术支持,多半是由东海大区派人过来,相关的费用结算嘛,你们稍微留心一些就是。”
梁忠也是混迹商场多年的老人了,一听便明白了白克思话中所指,连忙一口应下。
这日本的战船订单是由石迪文拿回来的,那么他和东海大区自然不可能一丁点油水都不沾,即便这订单是转给了福建的船厂来完成,那也得让东海大区分润一份才合理。
而白克思的话就是给福建船厂指了条明路,可以通过结算技术咨询费用的方式,把造船订单的一部分利润转入到东海大区账上。
至于这笔钱给多给少,那就是双方之间的事,上头一般也不会再去过问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当然了,这也只是一种点拨,实际操作中其实会有更多灵活的方式可用。
毕竟福建与东海大区接壤,双方贸易往来极为密切,梁忠掌管的福茂商行就有很多渠道可以向石迪文移交这部分利益,只是其他方式可能要多转几个弯,没有公对公的结算这么方便而已。
几句话交代完事情,白克思便端茶送客了。像梁忠这个级别的访客,实在不需要浪费时间去进行一些无谓的寒暄。
梁忠也很识趣,随即便起身告辞,由管家领着出去了。他此行目的已经圆满达成,可以回去复命了。
访客刚离开,白乐童便进了书房,向父亲白克思请安。
白克思将他叫到身前,让他看看梁忠刚送来的礼单。
白乐童显然没有白克思那么沉得住气,看了个大概就惊讶地问道:“福建七家民间船厂的干股?这是转到我们白家名下了?我们为何要收这些民间船厂的股份?”
白克思缓缓说道:“不要小看了这些民间船厂,今后出售给外国的战船,有大部分都将由他们来负责建造,今后一段时期内都不愁生意。假以时日,这些船厂的造船规模也不会逊色于像舟山这种级别的官营船厂。”
白乐童道:“孩儿倒不是怀疑这些船厂的盈利能力,只是……对于我们白家有何意义?难道父亲您想控制福建的造船业?”
白克思摇摇头道:“我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去插手,之所以收下他们送来的这份礼物,一来是跟许家维持关系,二来也是给我们白家攒一些实业资产。”
白乐童道:“父亲,我们家不是在海南岛有不少实业,也不缺福建这点汤汤水水吧?”
白克思道:“你不提这个也就罢了,既然说到这上面了,那我来问你,如今我白家的产业都是机械加工、军工制造相关,你小子却跑去学文,要去教化世人,今后这些产业由谁来继承?”
白乐童笑道:“父亲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几个弟弟今后亦可继承家业。”
白克思叹道:“话是如此,但我近年反思,总觉得留给后人的路还是窄了些。你看,我们家的产业大多集中于海南岛一地,而且艰深难学,后人也未必有能力继承我的衣钵。”
“如能涉足更多的产业,覆盖更大地域,或许才能让白家长期发展下去。再不济,也能给后人留下更多的选择,干不了我这行当的,还可以选其他的行业。乐童,你觉得如何?”
白乐童见父亲说得认真,不似在跟自己开玩笑,当下也收起了笑容:“父亲是对孩儿选的路失望了?”
白克思摆摆手道:“那倒不至于,你自小喜欢舞文弄墨,我又何曾阻止过你?你的理想是教化世人,我就安排你进了文教部任职。是编写教材教化万千学子,还是当督学巡视天下书院,都由得你去做,又何来失望一说?”
“但等你的孩子长大,又未必对文教事业有兴趣了,到时难道你会强迫孩子继承衣钵,非得走你这条路不成?”
白乐童恍然道:“孩儿明白了,父亲这是在为后人铺路。要是今后家中后辈有人对航海造船感兴趣,那就不用白手起家了……但我海汉乃是航海大国,各个大区都有相关产业,父亲为何选了福建许家合作?”
白克思道:“许家因为历史原因,明里暗里受到诸多限制,只能依托海运海贸,向外寻求发展。我现在拉许家一把,不用费多少气力,就能替福建的造船业省下几十年的发展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