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汉势力进入这里之前,芝罘岛只不过是胶东半岛北岸一处无人关注的小岛,与海岸相连的沙洲时不时会被浸没于海面之下,岛上既无资源也无良田,甚至连常住人口都没有。历朝历代,从来没人会认为这地方具备什么开发价值。
而临近的福山县也只是一个传统的农产区,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经济水平在登州府下辖的七县一州中也只能排在中后位置。
直到1634年王汤姆等人率领武装舰队抵达此地,将芝罘岛选为了海汉在山东地区的落脚点,这里的情况才开始有了转变。
海汉军不仅清剿了福山县城附近的土匪武装,而且还为这个地区打开了对外贸易的窗口。作为当时海汉在黄海渤海地区唯一掌控的港口,芝罘港在兴建之初便被纳入了庞大的海运体系当中,享受到了海汉向北扩张势力范围期间所带来的巨大红利。
即便海汉后来在隔海相望的辽东半岛占下了金州地区,拥有了旅顺港这个条件相对更好的港口,但芝罘港仍是在很长一段时期内都被定义为辽东战场的后方基地,来自南方及中原地区的各种资源,仍会以芝罘港为目的地,再从这里转运至辽东。
与此同时,海汉开始在这一地区开采福山铜矿,这一重要战略资源也是海汉选择在此落脚的原因之一。而福山铜矿的开采不仅是为北方大区带来了可观的财政收入,同时也为本地民众提供了大量的就业机会。
在163年清军攻入山东的战事结束后,数以万计的难民涌入登莱地区,再次为海汉提供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
自那之后,北方大区管委会和海汉武装开始公开接管地方军政事务,而面临内忧外患,无暇旁顾的明廷,则是逐渐失去了对登州地区的掌控。
白克思上次来到芝罘港的时候,这里基本就是军事基地的环境,但当时的港口基建状况十分简陋,甚至还比不了去年才开始开埠的青岛港。
但此时所见的港口,已经与南方那些大港无异,无论是停靠船只的栈桥,还是海岸上样式统一的成排仓库,全都是按照标准的海汉制式建成,码头的近岸处全部做了硬化处理,高达数丈的货物吊架甚至比青岛港还要多。
芝罘岛东角的那座高逾十丈的白色灯塔,堪称是本地的最佳地标,这样高大的灯塔,即便是在南方大港也不多见。
港口还铺设了几条专门用于运送干散货的轨道,由小型蒸汽机车驱动的货运车皮不停往返于货场与港口之间。
白乐童注意到,从停靠在码头的货船上卸下的散货,几乎都是煤炭,便下意识地问道“这些煤炭是从哪里运来的?”
白克思道“前些年主要是从朝鲜国大同江流域的煤矿运过来,不过近几年在登州西边的龙口镇也发现了大煤矿,装船从海路运过来只需一天就能到芝罘港,所以这边的煤应该是有一部分来自本地所产。”
由于福山铜矿是在本地进行矿石冶炼,福山县本地所产的那点木炭当然远远不能满足燃料需求,只能依赖于外部输入。
山东地区的煤炭资源不少,不过大多是分布于位于内陆的淄博、肥城、新汶、兖州、枣庄等地,出海运输不便,唯有这龙口煤矿是位于海边,开采和运输都相对便利,所以也成为了海汉在山东本地重点开采的矿藏之一。
除了供应福山县之外,龙口煤矿的产出还会就近运去招远县,当地的金矿同样也是燃料消耗大户。
“金、铜、煤,是北方大区在胶东半岛的几项主要产业,只要有这些产业托底,北方大区的财政状况就不会差了。这就是为什么北方大区能自行组织开发青岛港,扩编北海舰队,而无需依赖于执委会拨付的资金。”
白克思对北方大区在矿业方面的运营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毫无疑问陈一鑫选择了一条切合本地实际情况的正确发展路线,让北方大区在海贸条件不佳的环境下,仍能拥有稳定且丰厚的财政收入。
白克思座船靠岸的时候,可以看到码头上已经有上千人在等候,显然本地官府对于白克思一行的到来也相当重视,提前便组织好了相关人等来码头迎接。
码头上有一顶行军帐,帐外有若干士兵持枪值守,将其与码头上的民众区隔开来。这时候一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在一大拨人的簇拥之下走出了帐篷,看这声势,应该便是北方大区主官陈一鑫了。
跳板搭好之后,白克思率一众人等下船,陈一鑫加快脚步迎上来,口中招呼道“老白,好久不见!一路辛苦了!”
两人伸手相握,简单寒暄了几句。白克思接着便将白乐童和宁子敬叫到身前,让他们向陈一鑫问好。
“乐童和子敬都长这么大了!我上次回三亚的时候,你们才这么点高!”陈一鑫一边说笑,一边抬手在胸口比划了一下高度。
他上次回三亚述职,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白乐童和宁子敬都还是少年,转眼便长成了帅气青年。陈一鑫看到他们,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初到山东时的样子,语气里也不禁带有一些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