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我而起,因为我卯足了全身的力气,踹在他的肩上而起。
他当时没有躲闪,甚至没有喊一声疼,再甚至他扛起高阳的时候,都没有让我看出一点迟疑破绽。
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懊恼,怪罪着自己的愚笨,这是与我有过无数次肌肤相亲的男人,是一个气息,一个眼神都如此熟悉的男人。
一个月了,他与我形影不离,我竟没有发现他是谁!
我对铁锚发的火,对百里发的火,其实都是在恼我自己啊!
眼泪含在眼眶中,我拉着铁锚的手,说不出半句话……
“娘娘。”铁锚抚着我的双膝,“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受了,咱们一起看顾着皇上,皇上知道您在他身边,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可以的。”
“他会好吗?”终是忍不住眼泪,我无所依靠地抬起头问百里。
“会。”百里起身一躬到底,“君在臣命在,娘娘放心。”
“你别着急,我们这些上过战场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裸着骨头,拖着断腿,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回得来。”门口,清瘦如修竹的高阳靠在门上,微颓的双目先是看过荣璋,再转回来落在我的脸上,久久不肯移开。
“让百里先生给你看看脉息,听话。”高阳没有走近我,只将话沉沉送到我耳边。
将手腕递了过去,百里明月一探之下,稍稍松了口气:“娘娘不可再激动伤身,吃两副药下去,好好休息。”
“我要在这儿,我不离开。”我立时拒绝。
百里明月还要再说,高阳止住他:“不要劝了,谁都劝不动的。”
一旁铁锚忙拉了百里:“你放心,我陪着娘娘在这里,会好好看顾的,你就去熬药吧。”
百里无奈,起身嘱咐了铁锚几句一会儿药来时的涂抹和服用方法,便向外走,经过高阳身旁时,目色黯然:“倒是高将军不可在风口久站,身上有伤,又在冷水里泡了几日,几处伤已溃烂了,需要日夜静休,用药不停。我是大夫,不信将军说的上过战场的人就比旁人多几条命的话!请高将军好自为之。”
皱眉吐息,我只觉体内旧伤未愈,新伤又增,起身走到高阳面前,看着他憔悴不堪的脸,我想要说什么,却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
轻轻微笑,高阳点了点头:“不用担心我,我知道的。就是……就是,微微啊,如果,我是说如果皇上醒了,许你我再见,我想和你,你们说一下我的发现,不知道可不可以。”
我忙点头:“当然,高阳,你好好养伤。”
微笑回应,高阳慢慢转过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夏末的风忽而划来几片早落的耳枥叶子,落在高阳本是挺括傲然的背脊之上,隐隐清冷寥落。
闭上眼睛,不能直视他的背影。
身后的破碎,身前的寂寥,只在一瞬撕碎了我,一片一片的,拾掇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