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整整三个时辰,我知道荣璋心意已决,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恐怕是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那就随遇而安吧。
破败的殿宇收拾起来不容易。
好在这里并没有堆放太多的杂物,也并无潮湿发霉的地方,最多就是灰尘。
从唯一的一口井里自己挑了水,里里外外刷洗了一下东暖阁和前厅。
收拾不动了,我就将西厢锁了起来,管它里面乱不乱,眼不见为净。
院子里的草今天是来不及除了,来日方长吧,估计会很长……
好歹洗漱了一番,我坐在一碰就叽叽喳喳响,却也是唯一的凳子上面,吃着中午剩下的鲜花饼。
好不好别的东西尚可,却就给了这一支蜡烛,我得在它燃尽之前蜷缩到床上。
风不冷心冷,心冷了就容易看哪里都是漆黑骇人的……这一点,在我的蜡烛终于燃尽的一刻,让我体会得尤其深刻。
我缩紧了身子,将周遭的帐幔从里到外都系好,又用枕头将四面都压了,一个人抱着被子缩在角落里。
刚才努力了半天,还是没有睡着,现在似乎更睡不着了。
其实说实话,我是个胆子大的人,从前跟着我爹军营里逛游,后来又几次三番经历了生死,泥水流回头沙里打过滚儿,似乎胆子变得更大些了。
可是待在这样的地界儿,我还是头一遭,它的吓人不在于有什么东西能冲出来把你吃了,而在于有东西总是在你耳边萦绕着,同你说话……
我把头闷在被子里,差点笑出了声。
江微啊江微,你真是可以,有谁会相信,你最后是被吓死的?!
“微微……”人声,也像是风声。
“靠!又来了!”我咒骂着,把头埋得更深。
“微微……”
“烦死了!烦死了!有本事出来打一架!”我真急了,被吓急了,呼地掀开被子,准备和这些在我耳边碎碎念了一晚上的“前辈”们理论一番。
“嘘……是我。”
咦?这好像不是哪位姨姨、婆婆,太妃,太太嫔们……
是,是个男人!
高阳?!
一经发现我眼前的人是高阳,我立时像装了机关一般弹了起来,抓起我捡拾的一根用来防身的旧门栓,我双手紧握,朝着他就是一顿输出!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就是害我身陷冷宫的人,我不能忍!
打了再说,要恨死了!
可是,哎……
一打起来我发现,这简直就是做梦,还是一个噩梦!
挨不着,根本挨不着。
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大躲闪,不过摇摇晃晃间,已将我“凌厉”的攻势全数化解于无形。直到我将双手和头支在门栓上喘大气,他还是在我三步远的地方安静地站着。
月光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猴儿。
“你滚,你滚,你滚出去。”我气急败坏地指着他。
“我今晚住在西暖阁,你不用害怕,好好睡吧,天亮的时候我就会离开,回到大牢里去。”高阳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让我觉得他是不是……受伤了?
“你受伤了?”我问道。
“嗯。”高阳没有回身,停住脚步道。
“大牢?你从大牢里跑出来的?刑部吗?”我问道。
“嗯。”高阳再次简短应道。
真是疯了!刑部大牢,铜墙铁壁,连个蚊子也出不来的,他是怎么出来的?飞吗?还是遁地啊?
“不难,也不算简单。死刑犯的牢房比我想象的牢固些,所以我才来晚了。”高阳回过身,月光之下,我看到了他身上隐约的鞭痕,脸上也有,血迹还没有干,却微笑着,微笑着对我。
我现在确定他一定是疯了!好笑吗?都成天下最惨二人组了,一个死牢一个冷宫,还一个对着一个笑!
笑个毛啊!
我皱着眉:“你是不是有病?高阳?既然都跑出来了?为什么要来这儿,你应该跑得远远的啊?”
没有理会我,高阳转身就走。
“你走吧,高阳。”我追了两步,“我是说离开长安。进了刑部死牢没有人还能活着被释放。所以……走吧,高阳。淮山,淮山还在等着你。”
“我走不了。”高阳轻声道。
“呵,你开什么玩笑?你能从刑部的死牢里跑出来,还有哪里能困住你?”将门栓放下,我垂着手叹气道。
“其实我走了,在从死牢出来之后,我已经到了城门边上。”高阳回过身,向着我走了两步,“可是越走我就觉得心越空,所以我知道,我走不了了,我的心在这儿。”
生硬的鞭痕落在高阳棱角分明的脸上,那是一张充满了力量,经过了风霜的脸,异常坚毅。
我转过身,不与他对视。
伸出手,握住我背对着他的肩头,温柔的力量传来,我微微一震。
“微微,昨晚对不起,是我忘情了,不能控制自己,我,我弄伤你了吗?”高阳问道。
我摇了摇头:“比受伤惨多了,被扔到这烟云洲来,说不定一辈子出不去。”
半晌,似乎害怕听到答案,但是不问出来又觉得难过,高阳掩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