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妃大典,阖宫夜宴。
华装丽服,珠绕翠围地坐在贵妃宝座上,我有些醺意。
因是封妃晚宴,各宫嫔妃,各府诰命女眷皆至,礼部的酒单子特选了各类鲜果酒来。
只道好喝,也是不想推却众人恭贺之意,一杯一杯尽下,果然后力就上来了,晕晕乎乎,飘飘摇摇得不胜。
一旁,柳姨拉了我的手,让我靠在她的胸前歇着,凡是再有没眼色来敬酒的,柳姨就替我挡了。
她是有些挡酒的功夫在身上的,一概只两个字——“不喝”。
再劝还两个字“走开”。
闹得一众熟识亲香的女眷纷纷嘲笑起来,说她这干娘比贵妃娘娘的亲娘还霸道些,都不让人近身了,这要是一会儿皇上要带走咱们贵妃娘娘,你还不许了呢!
柳姨俏脸一扬:“你们也跟皇上比啊?皇上带走了我们微微,说不定能再添个品盠出来。让你们凑近了,只能浪费了那些好酒,都快些吃东西去吧,别来多嘴多舌了。”
众人哈哈大笑,指着柳姨说:“镇国公家的夫人一向说话最有准儿的,今天晚上说不定真能再有一位小皇子呢!”
不说女眷间调笑无度,嬉闹一团,说些有的没的比市井书场还热闹的段子。
只说这边小舟拿了醒酒石来让我含着,又拧了热毛巾给我擦脸。
“和皇上闹别扭了吗?”哄走了众人,此时我身边倒是难得的安静了片刻,只听柳姨轻声问我道。
我一笑,闭着眼睛抱住柳姨柔细的腰:“没有,柳姨。”
“还说没有!谁不知道你的性子,你干娘我还不知道吗?”柳姨假意推了推我的胳膊,又舍不得,最后叹着气轻抚了一下,“傻丫头。闹别扭不一定是大吵大叫的。若是那样还好呢,要知道夫妻之间,吵是吵不散的,最怕就是客客气气,也冷冷淡淡的,他来你也不应,他走你也不送,那便不是夫妻了,顶大算是个邻居。”
我被柳姨说笑了,别说,还真挺像的,邻居!
“你娘这礼部尚书家的千金算是把你教毁了!说的什么善妒是嫔妃大忌,这话是说给那些本就没什么情分的妃子听的,深宫寂寞,不用这样的话禁锢她们的心性,皇上就要累死了。但是你瞧瞧那些史书又是野书本子上的宠妃,哪一个不是粘在皇帝身上的,但凡多瞧了谁一眼,是要人脑袋打出狗脑袋的。妒,才是有情义,若是不妒,自然是因为不在乎了?你说是不是?”
“呵呵。”我笑着,“柳姨……柳姨还看野书本子啊?”
“你这个死丫头,和你说了这么多,就听见个无关紧要的!”柳姨笑着捶了一下我的背。
捶得我差点没吐出来。
忙又改了安抚,方才安静下来。
“干娘知道,你自小千般的美貌,万般的伶俐,又是这么个出身。一般二般喜欢你的人,不是门楣搭不上,就是品格样貌配不齐,便是都齐备的,比如南家的哥儿,又比如我家的几个傻儿子,可我们又是知道内里的,知道你早早便被太后看中了,早晚是要进宫的,所以求也不敢求。有那些壮着胆子问两句的,也不过撞在墙壁上罢了。”柳姨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我一头的珠翠。
“所以这样千娇百宠的长大了,你哪里知道妒忌,又哪里知道争取呢?只是一味自己难受罢了,表面上淡淡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越是受了委屈就越是要强不言语。可干娘知道,你这是在和皇上闹别扭呢,不止和皇上,也是在和你自己啊,我的傻姑娘。”眼里点点闪耀,柳姨心中多少不忍。
我咬着嘴唇,醉得迷迷糊糊,只当听不懂罢了:“没有~~~没有闹别扭,真的,干娘不担心哈,不担心微微。微微现在是贵妃了,没人敢欺负微微。”
轻声叹息,柳姨笑着没有再说下去:“没有就好。你如今年轻,气盛些,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其实夫妇之道也同行军打仗不差什么,一味强攻多有不能取胜的,偶尔示弱,以退为进,诱敌深入,也是会有好的效果的。咱们皇上不是糊涂人,是你的夫君,是品盠的父皇呢。”
“嗯。”我不睁眼,笑着点头。
柳姨摸了摸我的脸:“这是喝了多少啊?都成个炭球了,不若今日就散了才好。今天你封贵妃,按规矩皇上是要去安澜殿陪你的,我去提醒提醒钱德阅。”
将我交给小舟抱着,柳姨转身去了钱德阅站的殿角儿寻他。
一时,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柳姨走了过去,同钱德阅说话。
钱德阅笑着哈腰应声,然后屁颠屁颠去找了他的皇上,笑着说了几句话。
我还瞧见荣璋皱了眉头……眼光穿过众人,在偌大的宴席之上,将近两个时辰的晚宴时间里,第一次落在了我的身上。
不是担心,不是怜悯,也无意靠近。
果然。
在柳姨愤怒甩袖之后,我得到了恩准,可以提前回宫。
而荣璋,因为他的德妃娘娘身体不适,不胜酒力,今晚要去云杉殿了……
夜色皎洁,映在我绯红的脸上。
坐着歩辇,感受着上下颠簸带来的不适。
耳畔是小舟嘱咐内监轻一点再轻一点的略略焦急。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