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一夜,对于梅园中的我,前院临时行馆里安置的三哥,内宅中的绫枳乃至玉羡,我想都是个无眠的夜晚。
我静静躺在帐幔之中,躺在林近待自闺中时长夜依偎的床笫之上,思量着绫枳向我讲述的每一个细节……
辗转无可消解。
三个月前,林近带着她五个月的身孕,随着夫家蒙长轼自东疆回长安述职,途径了自己的家乡榆林,被兄嫂远接十里,高迎至家中,就住在了这枝叶茂盛,尚无花开的梅园。
我想她一定是欣喜的,安适的。
晚来新浴,芙蓉梳沉,秀丽的佳人正对着菱花镜,慢慢梳理着她如云的发丝。她不知道自己在前院吃酒的丈夫是不是已经醉了,但是她知道,今晚他不会来后院的,约好了与自己的哥哥,林家的朋友,还有他麾下的弟兄们一起吃酒到天亮。
本来侄女玉羡是要来陪伴自己的,可这丫头秋来贪食那晚熟醇香的马奶子葡萄,吃多了便呕吐发热,躺在自己的闺阁里,半日出不来。
还好还有绫枳,这个恰巧来林家小住的外甥女娇小可人,静若春水,比之自己活泼爽利的侄女儿,林近似乎更喜欢亲近这个总是安安静静的,喜欢凝神听你说话,又总是报以微笑的丫头。
她抱着一个大大的秋风氅来了,说绸缎是自家铺子里的,上面的梅花是自己一针一针绣上去的,本来是预备着秋来送给母亲的,却听闻月梅姨姨回来了,知她极爱梅花,便将这簇新的袄子送给姨姨,与母亲另绣,请姨娘不要嫌弃。
林近喜欢得无可不可,立时便穿了在屋中行走,又说这般好那般妙,极赞了姑娘的手艺,一时都舍不得脱下,却不慎在行走的时候,挂上了桌角的榫口。桑蚕丝极精贵,这一碰便翘了个梅花瓣出来。
林近心疼坏了,只怪自己不好,却左右寻不得针线,原来久未居住在自己梅园,一时针线已不备。
绫枳说这不值什么,天色尚早,她回去取了针线来,补上就好,连着灯下做活计,还能陪伴姨母说话。
姑娘自去取针线,这里林近一人枯坐,久等不来,连碗中的茶都喝了三四个过子,仍未见绫枳回来。
心下觉得不安,便穿了衣裳下楼来找。
三四转弯……不见绫枳身影,却忽闻梅园内低低的哭喊之声传来。
林近心惊,忙循声找去,见月色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捂着绫枳口鼻,伏在树下撕扯强拽,欲行不轨。
林近心中大惊,忙奔去阻拦,又呼喊救助,却见熟悉的身影顿然回头,狠厉恶满之声,酒臭红胀之气冲天而来。这恶徒不是别人,竟是自己的丈夫——蒙长轼!
林近为人傲骨清洁,怎能见如此禽兽行事,当下捡起道旁石块便向蒙长轼砸去。
林家武行出身,林近虽不像兄长一般善战,也并不是弱质女流,手中石块准头极好,正正砸中了蒙长轼的后心!
这一砸,“好事”尽消,背脊生疼,恶狗暴怒。蒙长轼回身来,三步两步抓起林近便掀翻在地,暴雨般的拳头落在妻子身上,毫不留情。
直将以为他只是酒醉的妻子,彻底打得清醒过来!
“蒙长轼,你个禽兽,竟敢在我家逞凶,行此不义之事!”林近护住自己的肚子,挣扎翻身,想要摆脱蒙长轼的殴打。
“不要和老子充什么夫人娘子,你家一个小小的城官,不过贪图我封疆大吏的权势,强行将你折变于我,好不好敢管老子的事情,别说今日要你家一个丫头,便是明日用了你全府女眷,又能把我怎样?”蒙长轼笑着起身,再次寻找已经吓得不会动弹的绫枳,“当日一见,老子就瞧上这丫头了,又水灵又脆生,可是把老子馋坏了,如今你大了肚子,不能伺候老子,正好把这个小的收了,给你做个伴不好吗?干什么这么哭丧着脸。”
或许是月夜路黑,未看到脚下的石头,也或者是蒙长轼喝多了酒,这一闹腾,酒劲儿上来了,他踉踉跄跄再次走向绫枳的时候,脚下绊住,整个人跌在了地上。
这一跌,本来直奔绫枳去的恶欲竟被恼怒冲淡了,站起身来,蒙长轼糊里糊涂地直觉得是自己的妻子又在背后打他,不禁回过头来……
绫枳眼见蒙长轼目露凶光,知道今日自己与林近在劫难逃,抱了必死之心连滚带爬冲将过来,拉起倒地不起的林近,便向绣楼跌撞跑去!
我不知道那一夜林府前院有着怎样的热闹欢愉。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歌舞鸣响,戏班彩衣处……竟连这后院里发生的惨事,丝毫也未听到。
蒙长轼兀自站起,见两个女子跑向绣楼,忍不住恶向胆生,一拎长衫前襟,尾随而来。
两人本就跑步太快,及进了房门,关门不及,已被蒙长轼破门而入!不由分说,恶徒举手便向林近隆起的肚子上打来。
沙包一样的拳头落下,直到林近昏死过去,腹中成形之胎娩下时,蒙长轼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瞧着眼前散落一地的红碎,蒙长轼也是起了一头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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