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之作为一个帝王, 其实是十分忙碌的,不过忙再碌,他仍是不忘尽到一个做丈夫、父亲的责任。
近来因着水患一事, 他日日召集大臣商议, 忙碌不已,好在这一次的水患, 虽然来势比当年先帝在位时候的那一次要凶猛, 但他在位时朝政还算清明,虽有贪官,却也没有那等枉顾百姓性命之人,修建的堤坝挡住了水势, 百姓性命无忧,只是粮田受了些灾, 影响了底层百姓的营生。
如今国库充盈, 萧衍之并无太大压力, 便安排底下人开了国库赈灾。
忙完了前朝的时候,恰好一双儿女寻来, 萧衍之便陪着女儿玩了一会儿九连环,又靠校了一下儿子的课业,长时间没合眼的疲倦袭来,萧衍之看着底下一起玩耍的儿女, 闭上眼睛稍稍休息。
这一合眼,却是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 他再一次经历了前世的苦难, 但这一次, 梦是从他的魂身从宫中飘出开始的。
他飘飘荡荡, 心底里更是空落落的。
他仿佛是忘记了什么,也努力想记起什么……
萧衍之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他们从自己透明的身体里穿过,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娇俏的身影。
“穗儿……”
他喃喃自语,身体突然被一阵风,席卷而起,等到他再次能看到景观之时,却是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穗儿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棉布衣裙,正站在灶前,满头大汗炒着菜。
萧衍之眉头不觉深深皱起,只觉得他的穗儿,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想伸手去夺下穗儿手中笨重的锅铲,另一双手,比他动作更快。
是穗儿的大哥。
“穗儿,你现在身子不方便,还不快回屋去躺着……”
穗儿的大哥一脸疼惜的开口道。
穗儿却是笑着摆了摆手,轻笑道:“哥,我没事,你们在田里劳作,我只是煮点东西,哪里累了。”
“可是……”
穗儿的大哥嘴笨,一时讷讷。
穗儿倒是笑着转移了话题,只问道:“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爹娘和其它哥哥呢?”
“哦,那个……刚刚在田里的时候,爹娘说看到咱们村子里有陌生人进来,怕你一个人在家里不安全,就让我赶紧回来看看。”
穗儿的大哥话音刚落,穗儿的面上浮现了一丝忧色。
“穗儿,怎么了?”
穗儿的大哥见她这幅样子,也跟着有些忧虑。
穗儿赶紧摇了摇头,沉吟一会儿,却是轻声道:“哥,你帮我个忙,把村里的媒婆寻来,就说给我做媒。”
“做媒?”
穗儿的大哥闻言,面上神色越发怔楞,“穗儿,你不是说……而且你现在有身孕,这怎么可以!”
想了想,他又是道,“你放心,家里虽然穷些,但这么多人,养活你和孩子还是可以的。”
“大哥,我知道你和爹娘还有其它哥哥不会嫌弃我,但这关系到我和孩子的安危,你若是信我,就听我的,立刻就去办!”
穗儿神色却是焦急,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萧衍之原本神色还有些震惊于穗儿的话,但随着穗儿眼神里透露出的焦灼,心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他想要伸手去碰触穗儿,却发现自己的手,只是穿过了穗儿,无法碰触。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同样焦灼的心情,深深看了一眼穗儿,身子朝着外头飘去,果然在穗儿家不远处,看到了几张陌生男人的脸,他们打扮普通,但脚上所穿的靴子,哪里能够瞒得过萧衍之这个曾经的禁军统领,分明便是军靴。
萧衍之很想为穗儿做点什么,但此刻,他却只是一道幽魂,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穗儿和穗儿的家人,担心受怕。
事实证明,穗儿让自己大哥传出的风声,的确是有用,至少那几个原本要动手的人,在听到穗儿要嫁人的消息时,选择了按兵不动。
但也只是按兵不动,他们仍在暗处观察,并未离开。
直至穗儿最终订下了亲事。
这门亲事,说来却是有些一言难尽。
是一户人丁稀少的萧姓家庭,寡母艰辛拉扯独子长大,独子倒也争气,长大后凭着自己的努力与勤奋考取了秀才功名,本应福来运转,却不想,独子或许是因为念书太用功伤了身子,竟缠绵病榻,眼瞧着就要走了,寡母哭瞎了眼睛,最终死马当活马医,听了旁人冲喜的说法,想要给儿子娶个妻子冲冲喜。
可正经人家,瞧着萧秀才家的情况,自然也没人愿意结亲。
寡母为此卖了家中唯一的两块良田,凑了银两,想要高聘礼给儿子娶个好点的媳妇,如此,但也不是没有心动的人家。
穗儿家愿意结亲,不知苏家为人的人,哪怕是多少知晓苏家为人的人,也只当是钱财动人心。
等着穗儿嫁到萧家后,那些探风声的人,也终于离开了。
萧秀才没有冲喜成功,穗儿嫁过去时,已经病的人事不知,等着穗儿嫁过去哪怕精心照料,也是清醒时候少,昏迷时候多,不过十几日功夫,便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