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看着面露激愤的朱莹,小声说道:“小先生说得没错,以朱老大的性格,这确实很可能是将计就计,欲擒故纵。而且小先生厉害着呢,确实不用担心。”
“就算知道不用担心,但还是担心!等你日后有心上人,就知道这种感受了!”
朱莹白了张琛一眼,没注意到人到底遭受了多大的暴击,就不管不顾地直接下了马车。眼见小花生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朱二和老咸鱼却不见了,再一看今天跟出来的朱宏等三人,也还讪讪留在原地,她不禁心烦意乱地冲着小花生问道:“你叔爷和我二哥人呢?”
“叔爷拉了朱二公子悄悄跟上了张博士和六哥,让我对大小姐说一声……”小花生满脸尴尬,只觉得自家叔爷实在是做事出人意料,“叔爷说有他在,绝不会让张博士有什么闪失。”
哪能让张寿有闪失?他有很多疑问都着落在张寿身上呢!
老咸鱼心里便是抱着这样一个简单而又直接的念头。他一手拽着朱二,一手挎着篮子,紧紧跟着前头的阿六和张寿。幸亏他们如今是贴着墙根前进,因此虽然前头人多,脚步却也不慢。眼看快到县衙门口时,他就听到有人大声嚷嚷了一句。
“我等陈情这么久,县衙之中的钦差却连个面都不露!大皇子身为龙子凤孙,却连同那些奸商劣绅欺压黔首,如今冼大哥等人却被禁锢于行宫,这公平吗?难道我等黔首,比起徐翁那样的沧州大儒,就真的一文不值?”
呵呵,露出马脚了!黔首这种词如今只用于行文,哪个平民百姓会文绉绉把这两个字挂嘴边上?
刚刚一直靠着阿六在前面开路方才得以前行,此时听到这绝大的叫嚣,张寿不禁嘿然。他几乎想都不想地喝道:“阿六!”
尽管只是这两个字,但阿六却已然心领神会。然而,比阿六更抢先出声镇压人群的,却是他后头的另外一个人。那声音几乎是如同炸雷一般在众人耳畔响起,一下子把那纷纷乱乱的嘈杂全都压了下去:“放你娘的狗屁!”
下一刻,朱二就只觉得大腿和肩膀一痛,等回过神来就傻眼了。却因为老咸鱼竟是在他大腿和肩膀上分别一借力,随即就腾云驾雾一般,踩着好几个人的肩膀越过人群,随即凌空直坠,就这么稳稳当当落在了县衙门口的石狮子上!
如果这是看杂耍,他简直要抚掌大声叫好,可这会儿自己被人当成了垫脚的凳子,他却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而他更气恼的无疑是,他虽说已经尽量高看这老头儿,可还是小看了对方。就人家这俶尔显露出的身手,他和朱莹带出来的家将们大多都不是对手。
当然,花七亲手教导出来的朱宏大概还能拼一下,阿六……那个简直是作弊的小子不算!
犹如耍帅似的从天而降后,老咸鱼就居高临下地厉喝道:“口口声声冼大哥的人在哪?给我滚出来?比起大名鼎鼎的沧州徐翁,你一个藏头露尾的人算什么东西!”
他刚刚暴喝那一声,震得不少人耳膜都嗡嗡作响,此时他这现身出来又厉喝连连,不明就里的人只顾着惊叹,自然不会出声。至于心里有鬼煽风点火的,此时畏首畏尾,那就更加不敢贸贸然出来了。
“冼大哥?呵,冼云河那小子认识的人,老头子我是他舅舅,一个个全都认得,怎么就没听过你这藏头露尾的声音?”
“他在行宫里好端端呆着,还有我和他收养的小孩子能去看他,用得着你在外头说三道四,兴风作浪?那些奸商劣绅是害了无数人,可你们这些市井闲汉冒充什么受害者!”
老咸鱼说着就拿手指挨个指了过去:“这不是混在码头上成天喝力工血的韩三吗?你嚷嚷什么沧州人受害多年?”
“还有你,李麻子,你成天不是在不夜宫,就是在长春院给人拉皮条,嚷嚷什么受人盘剥?当人没看到你出卖那些男孩子女孩子,从齐家老二手里大把大把捞钱吗?
老咸鱼手指一个个点过去,不一会儿就已经点出了四五个平日或欺行霸市,或偏门九流的人物,一时间,那些从看热闹看到盲从的围观百姓方才为之哗然。而被他点名的几人则是恼羞成怒,也不知道是谁一时气恼嚷嚷了出来。
“你这条死咸鱼,今后你小心点你那破烂铺子!”
“小心?嘿,你想让我怎么小心?你是不是想说,要是我不识好歹,也就和之前云河还有那几个倒霉纺工似的,房舍被直接烧个精光,结果被逼到了绝路上,不得不揭竿而起?你以为老头子我查不出那房子谁烧的?别以为蹲下就能溜,老头子已经看清楚你了!”
老咸鱼这上窜下跳地一嚷嚷,张寿已然发现,人群中那层出不穷的呼声渐渐为之绝迹。他瞅了一眼正提着短弓满脸遗憾。仿佛没有用武之地的阿六,不禁为之莞尔。
而趁着老咸鱼姑且住口朝他看了过来,人群安静之际,他这才来到了县衙门前,却是不慌不忙地提高声音说:“刚刚有人说你们闹腾半天,县衙却没人出来见你们,对比昨天晚上徐老先生带队时的情景,好像钦差确实是只重儒生呼声,不恤小民死活。”
张寿的声音自然不比老咸鱼那么大,可刚刚那喧哗已经都被老咸鱼压下去了,此时他这声音已经足以让每个人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