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看阮澜的眼神有些不相信,她抿了下涂得红艳艳的嘴唇,阴阳顿挫的说道:“昨日儿来,你说你阿婆生病卧床了。今日来,你说你爹还没返家。咱们邻里确实是要互相帮衬,我家帮衬你家,那你家也不能赖着银子不还啊。还有今年这块地的租金,都没见影儿呢。”
阮澜心里叫苦不迭,穿就穿吧,还穿了个欠债的家里。
她连忙比手势,一直做了个“一”的模样,表示一定还一定给。
可没等她说什么,秦逸便在旁说道:“阮阮是说,等她爹从城里回来便有银子了,一定还,让我们再等几天。”
阮澜一脸忧伤,自己确实是说一定还,但你也不用脑补这么多吧。
秦氏上下打量了阮澜片刻,冷嘲热讽的:“阮阮,你可别怪秦姨不通情</达理,你家住在咱们村子里最好的一块地上。红眼人瞧的多了,这些年都是我爹按下来的。只是这事儿啊,越闹越凶了,我爹也要按不住了。你快些和你阿婆商量商量,若是再不给租金,咱们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阮澜连连点头,心里却在想:好个头!沿着河边还不够得老寒腿的呢!地也不好种,谁愿意拿自己家的地来换谁来!
秦氏觉得和个哑巴也说不通,没意思,这便拉了秦逸一把,冷声说道:“回家了。你爹一直在找你。让他知道你又出来和个哑巴牵扯不清,他定要罚你。”
秦逸略带歉意地看了阮澜一眼,跟着秦氏往家里去了。
阮澜远远听着,那秦氏还在教训儿子:“这阮澜呢,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爹。说不准他是嫌这一老一少拖油瓶,去了城里就不再回来了。你若是真看着她好看,咱们就先和她定了这事儿,等她再长几岁,咱们把她接家里来,让她当个丫鬟小的伺候着你。如此聘礼也省了,谁让她家欠咱么银子呢。逸哥儿你可得掂量清楚,日后你是要去京城赴考的,中了状元,那天下的女子不是紧着你挑?到时候有个哑巴杵在家里还不够丧气的呢!”
“我呸!”阮澜拎着油纸包走进院子,朝着瓷窑里走去:“我哑巴又不是聋,说那么大声当我听不见?还想白捡个陪床的?做你的春秋大梦!”
骂完,她也觉得有点难受。家里就自己和阿婆,欠了银子不说,阿婆的身子也需要调理,还要喂饱自己的肚子。
一切迫在眉睫,一切都需要银子,可自己却仍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外面日头越来越足,瓷窑里却依旧昏昏沉沉,只有窑门外洒了些晦暗的光,将人的影子拉长,再拉长,直到和黑暗融到一处去。
阮澜支了根火把卡在墙上,手指轻搭在墙壁上拈了两下。
阮家这个倒焰式瓷窑体量不大,窑门也就半米多点,窑顶呈拱形,粗看之下搭砌的还挺规整,烧些小量的东西是足够了。
地面上堆了些封门的耐火砖,还有些作为燃料的木柴,边上架了两杆长长的、用来拨弄火的棍子。
其实没人喜欢打扫火道和窑门,但阮澜闲着也是闲着。
虽说她现代的家里是烧瓷的,可那都是现代化生产了,从挑选瓷石开始就各类仪器一大堆,满眼的化学符号,无论是泥料还是釉料筛选都要精细许多。
但也幸好,从古至今,制瓷这件事儿的手艺是不变的。
她来打扫烧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看看
这烧窑里面的构造,研究研究操作方法。
毕竟阮家租的地只有一小块能种,最多种点自家吃的青菜,其余的都献给了烧瓷的一大堆家什了。她想要养家糊口吃饱穿暖,能想到的就只有烧瓷器这么一个了。
阮澜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还没那么苦,至少穿越过来配了一套还算不错的设备。
阮澜最擅长的就是开导自己,遇事不慌,人生信奉原则: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
“倒焰
窑,倒焰窑……”阮澜嘴里嘟囔着,试图回忆一下之前参观半倒焰型马蹄窑遗迹的时候,身旁的长辈是怎么说的。
她的声音沿着火膛一路钻了进去,空荡荡的烧窑里响起了回声。
“一千多度啊,烧的渣儿也不剩了。”她呲了下牙,在这没人的地方哼起了小调:“火,火,火,火,我就是爱烧火,别叫我停下来。你喷着火,是我的造型。Wo~baby,你的爱是火。”
一边唱着,扫帚挥舞的就像当代巨星,火把映照着人影晃动。
“咔哒——”马蹄窑里面传来一声轻响。
阮澜猛地停下,动作僵硬地向窑里看去。
那声响不是只轻轻一声,而是窸窸窣窣的停不下来,从烧窑深处一路向外。
阮澜吞了下口水:完了完了,这个世界不会还有妖魔鬼怪乱力乱神吧?也没人通知我一声啊!这要是那原主爹,不会又拖自己进去吧!
她想着,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
“噗通”一声,从窑里蹿出来个脏兮兮的东西。
“啊——”阮澜忍不住尖叫起来。
那脏兮兮的东西飞扑过来,阮澜被它重重的扑倒在地,接着就被捂住了嘴。
那东西开口了,声音低沉:“别叫!”
阮澜愣住,眼睛睁得溜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