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巧宫人沏了花茶过来, 怡晴接过,指腹在杯壁试了试温度,一面说“女官先喝盏茶”, 一面递过去。在青竹推拒前,她颇有技巧地一翻手腕,整盏微烫的茶就泼在了青竹胸腹处,襦裙上立即漫开一大片湿痕。
“哎呀!女官恕罪,奴婢笨手笨脚的……”怡晴抽了帕子想给青竹擦, 果然被躲过去,她也不急, “都是奴婢的错, 但现下女官这样面见娘娘, 恐也不妥。殿里备着新的衣裳, 女官不妨换一身?”
挡人的手法实在拙劣, 偏偏宫里真有仪容不整不许见人的规矩, 青竹没法,只能跟着怡晴去宫人住的房间里换衣裳。
借的是怡晴的房间, 大宫女都是独居, 何况是换衣裳,更没人敢过来, 怡晴看着屏风后边隐约的一个侧影,估摸着青竹换得差不多,才说:“女官这么急匆匆地赶过来,想必是有要紧事, 现下没人,奴婢也不隐瞒,再要紧的事,您也得再等等。”
青竹拉紧系带,在心里冷笑,语气倒听不出什么:“娘娘在歇息,是青竹打扰,但实在要紧,还请见谅。”
男女之间无非那么点事,备热水的事儿怡晴都不知道经手几回了,但青竹毕竟是御前的人,怡晴总不能说“不好意思,陛下一回来就赶着和娘娘做那回事”。鬼知道御前的人是什么心思,多说反倒显得皇后爱勾引人,皇帝也经不住勾引。
她迟疑片刻,含蓄地暗示:“女官,陛下……也在呢。”
若是平常,青竹也会仔细想想怡晴有没有这个胆子撒这种谎,但她现下心慌意乱,有些愤怒,有些无措,里边又混着点儿自己也说不清的激动。再想想先前乐喜信誓旦旦的保证,她就只有一个念头。
怡晴不过是一个宫女,竟然敢瞒着这种事,还敢扯这么大的谎!
一口气顿时噎在胸口,青竹强压下去,从屏风后边绕出来:“本就事关陛下,既然陛下也在,更应该过去了。”
说完她也懒得再和怡晴扯,自顾自推门出去。
刚被差出去找高淮的宫人还没回来,听风又有事不在,清宁宫里的宫人就没有资格比青竹老的,看着她气势汹汹一脸肃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一时都在发愣。
到寝殿不过几十步路,眼看要到外殿门口,怡晴没法了,一把扯住青竹:“女官,奴婢不知您今日来究竟有什么要事,但您若是非要闯进去,奴婢这句话先放在这里。”
“奴婢所说没一个字是假的,陛下真在里边。若是惊扰,”她松开青竹的袖口,在寝殿门口跪下,低着头说,“到时候要问罪,先前的事,奴婢只管实话实说。”
青竹敢来,就已经把降罪的事情抛到脑后了,她也没多想,只点点头,上前几步,推开了寝殿的门。
内外分隔用的是屏风,她绕过屏风,先闻到香炉里烧出来的降真香,里边还混着点说不清的甜腻味道。
两层床帐都放着,一架琴放在榻边的桌上,摆得端端正正,应当是演奏过的。窗没关严实,风透进来,外边那层及地的帘幔被吹起一脚,露出底下的布料来。
一身素白的大袖,上边叠着细细的腰带,显然是男子的衣衫。底下的佩玉都没解开,看样子是被扯下来的,可见脱衣裳时有些心急。
看来乐喜说的话是真的,青竹心下一沉,旋即又有点莫名的说不清的情绪。她跪下来,颤着肩膀:“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
床帐仍然垂着,沈辞柔没答话,里边只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像是有人在穿衣裳。
青竹耐心地等了会儿,见沈辞柔还是没反应,刚想再说一遍,一只手探出床帐,轻轻地把帘幔挂在了玉钩上。
年轻的郎君身上的中衣松松垮垮,赤脚踩在榻边,信手捡起大袖披在肩上,看青竹时神色平和,眉眼雅致,眼尾却像是晕染了淡淡的朱砂:“热水。”
后来也跟进寝殿的怡晴刚好在屏风后边,听见李时和开口,赶紧应声:“都备好了,陛下稍候。”
李时和“嗯”了一声,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地:“到偏殿说吧,过会儿再议。”
他没发怒,脸上一点怒气都看不出,依旧是一贯的平和,好像只是刚刚睡醒,恰巧有人前来禀报。
青竹却只觉得冷汗从额头淌下来,心里乍空了一块,紧绷的肩也垮下来。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僵硬地起身出去了。
出去时怡晴正带着宫人进来,各自捧着水盆、帕子,还有备在殿里的换洗衣裳。李时和向来不爱让人贴身伺候,宫人也就只把东西放下,屈膝行礼,退到屏风外边候着。
李时和换了里面的衣裳,大袖倒还是穿原来那身,在热水里绞了帕子,掀开床帐,坐在榻边替沈辞柔擦身。
头几回让他这么伺候是有些羞,但都这么久了,再躲就是瞎矫情,沈辞柔乖顺地让李时和擦去身上渗出的汗,迷迷糊糊地觉得他有点不对:“……你不高兴?”
是不高兴。
在榻上李时和向来耐心,总是哄着沈辞柔,让她先舒服几回,整个人放松下来才会来真的,说是伺候她都不为过。这回也是如此,前边花的时间长,好不容易能真的来,他又耳力好,隐约听见外边有纠缠的声音,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