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是会被糊弄的小孩,相信吹一吹疼痛就会消散的安慰。
许淙山暗自腹诽,竭力想要摆出不为女色所动的样子。可实际上,他只是发愣地僵着,任由身前的女子为他敷药、呵暖风,做一切他自认为十分幼稚的举动。
柳媚珠与他一起坐在床沿,两个人并排坐着,许淙山瞄见她细细的腿若即若离地贴过来,时不时碰他一下。
他不自在极了,只觉得这个凄冷的屋舍此时莫名有些燥热,想挪开他的腿,可又觉得欲盖弥彰,只好按捺住不动。
柳媚珠一点也不清楚,她只不过是坐近点,小老公心里就排了这么多出戏。
不过很快就不用许淙山纠结了。柳媚珠双腿交叠,下巴拖在支起的手肘上,歪头问他:“所以你今天是因为打架,才没有白天来找我吗?”
“嗯。”
许淙山飞快地瞥她一眼,又找补道:“我打赢了。他们人多势众,我只是一时没防备而已。”
昨日吴瀚被他一鞭抽破了相,这回两人彻底结下仇怨。吴瀚脸上尚且缠着止血的棉布,当夜就带着四个练家子偷偷摸摸潜入他房中找麻烦了。
不料许淙山是个夜猫子,刚歇下不久,房梁上窸窸窣窣的响动压根瞒不过他的耳朵。
吴瀚刚跳下来,迎面对上从床上坐起身的许淙山。
接下来的事就不必赘述了。
这要是搁在朔州,对手为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许淙山能打十个。
可吴瀚估计是吃一堑长一智,他有备而来,带的人全都精通武艺,许淙山又空着手,初时交手便落了下风。
吴瀚鼠肚鸡肠,又嫉妒他长了一张俊脸,拳脚故意往他脸上招呼。许淙山身形敏捷地躲过了大半,可还是不慎挨了两下。
后来在打斗中,许淙山趁机闪身到兰锜旁,抄起架在其上的唐刀,如此方才扭转战局,一番苦战后获胜。
隔日一大早,来晨练的武师便看到几个五花大绑、好似蹬腿□□似的人躺在教场上,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羞愤欲死的吴瀚。
他的脸肿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众人差点没认出来,走上前去瞧,无不啧啧称奇。
即使这样,也难消许淙山心头之恨。顶着这么一张脸,他还怎么去赴柳媚珠的约?
于是一整天都面若冰霜,加之脸上新添了彩,路过的都知道他心绪不佳,更不敢招惹了。
思前想后、没精打采了一整天,脸上的伤没个三四天是消不下去的,许淙山干脆一咬牙,去就去!
不过他也是动了脑子的。要趁着晚上去,这样光线暗淡,看不清伤;还要戴上帽子,双重保险。
只是棋差一步,他来之前怎么也没料想到,柳媚珠居然轻轻松松就把他这顶帽子掀开了。
柳媚珠很会捧场,她心领神会,使劲点点头,维护男高的自尊心:“你最厉害了,但是为什么要和他们打架呀?”
她好奇是很正常的。毕竟三十五岁的许淙山衣冠楚楚、寡言可靠,原来他年纪小的时候居然也会冲动地打架,还是打群架!
况且依方才许淙山所言,大概率打得还很凶呢。
一直以来,许淙山都极少主动与她提及往事。即使不经意间聊到,他也只是话声一顿,不动声色地一句带过。
柳媚珠只知道他高中转过一次学,和父母亲情淡薄,除非逢年过节,万不得已绝不相见。正因此,在许淙山的刻意规避下,婚后柳媚珠极少与公婆见面。
现在,他神秘的过去终于对她撕开了一角。
可听到她的问话,许淙山却缓缓垂下了头。
说实话吗?因为吴瀚满口喷粪,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他听不下去,遂出手狠教训了他。
明明是真的不能再真的话,许淙山却偏偏出不了口。
奇怪,穿越前后,类似打架斗殴的事,他做得绝不算少。可像这样认认真真问他原因的人却寥寥无几。没有人在乎为什么,都只喜欢聚众看他做了什么。
反正周围人早已为他钉好了一块牌子,这块牌子大剌剌地悬在他胸前——家世显赫、胡作非为。
无数双承载着各自立场与情绪的眼睛,失望的、惊恐的、厌恶的,许淙山面对这些刺过来的眼睛,说什么都像是一种粗劣的狡辩。
他一狡辩,就会引起众人对他新一波兴奋的窃窃私语,好像在庆祝他们多么有先见之明——看吧,他就是无可救药。
许淙山便再度与传言中那个模糊扭曲的形象不谋而合。
后来他索性揍完人甩甩拳头就走,懒得再解释只言片语。
朔州小霸王就朔州小霸王,他漠不关心地想,最好天下遍布他的恶名,全世界的人都绕着他走才好。
可现在柳媚珠诚心诚意地问了,许淙山却对这个为她抱不平的真相感到难以启齿。
他畏怯于自己如实说出来,就会在一瞬间变得软弱、变得讨好。
变成一只祈求她同情怜悯,把柔软的肚皮翻出来,给她摸一摸的流浪狗。
太可怜了。
许淙山沉默半晌,闷闷回道:“没什么原因,想打就打了。”
她不信。
柳媚珠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