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
十二月初八
“走水啦——”
不知事儿的小太监沿着雨花阁外的石子路一路从延庆殿喊到惠风亭。
喊得雨花阁内的僧众们, 都不知道是先去救火,还是先念经了。
九阿哥远远望着飘着黑烟的延庆殿屋顶, 一颗心就像是落在了烧红的烙铁上, 怎么翻都难受得紧。
“八哥,你说四哥他们会不会——”
九阿哥话没说完, 转头去看八阿哥时, 却突地发现八阿哥额头上青筋直冒,一张脸狰狞的十分吓人。
“八哥, 你怎么了?”
八阿哥一只手将酒壶捏的铮铮作响, 突出的瞳孔里似乎映出了漫天的大火, “是他,一定又是他!”
延庆殿
赶来救火的水龙队没能进得了院子, 几队侍卫已经将院子内外牢牢把住, 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咳咳咳……”
“咳咳……”
偏殿里的几个人,除了逃过一劫的邱海, 另外三个都被烟呛的很厉害。
已经第二次被烟熏的苏伟,这次很有韧劲,一边吞着清肺的药汤, 一边挣扎着对四阿哥道, “我, 咳咳, 我要是早知道你安排了人,我就不开那一枪了。”
“不是爷的人,”四阿哥强压着嗓子里的不适, “是皇阿玛的人,这里到底是紫禁城……”
苏伟抻着脖子往外瞅了瞅,院里的侍卫倒是有几个常在御前的。
“回禀王爷,”御前侍卫熬格走进屋内,向四阿哥一俯身道,“火已经扑灭了,房屋并没有太大损伤。五个刺客皆一早身服剧毒,如今都已经咽气了。”
四阿哥没有太吃惊,摆摆手道,“你去禀告皇阿玛吧,要怎么查由皇阿玛决定。”
“是,微臣会留一队侍卫在外巡查,王爷请放心,”熬格拱了拱手道。
当晚,乾清宫
四阿哥自被关进延庆殿后首次面圣。可惜,为的不是给自己开脱,而是差点着起来的大火。
“不到一个月,宫里着了两次火!”
康熙爷背着手满屋子的转悠,“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关错了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朕不敢再重责你们?”
四阿哥垂下头,“皇阿玛,儿臣不是有意纵火的,实在是面对刺客时太过慌乱,打翻了烛台才起火的。”
“打翻了烛台?”
康熙爷几步走到四阿哥跟前,低头看着他,“延庆殿的烛台里放的是猪油?那满地的猪油味儿,所有侍卫都闻到了!你还跟朕说是烛台!是不是要朕治你个欺君之罪啊?”
“皇阿玛恕罪,”四阿哥跪地,心下却有些无力,他不是故意说谎的,实在是——
“猪油是儿臣让奴才们泼到门口的,只为了拖延时间。奴才也不知道附近还有皇阿玛的人看守。没想到后头烛台打翻,直接点燃了刺客的衣服,这才着起了火……”
“哼,你倒是会随机应变,”康熙爷的话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朕就不问你,让你修身养性的延庆殿里为什么会有猪油了……”
四阿哥再度垂下头,一声不敢吭。
“朕就问问你,你以为这次策划行刺你的会是谁?”
四阿哥沉默了片刻,吐出了两个字,“胤禩……”
延庆殿
苏伟很是担心被独自宣去乾清宫的四阿哥,虽然嗓子还疼着,但也顾不得受寒,就巴巴地站在廊下,看着院门。
“放心吧,咱们王爷才是受害者,万岁爷再怎么怀疑,难道还能另行处罚不成?”张保从屋里走出来,给苏伟披了件外袍。
“我倒不担心万岁爷还怀不怀疑,我就是怕咱们放火的事儿会被怪在主子身上。”
“诶,是您放的火,不是咱们!”
张保对于此事,坚定地保持着亲兄弟明算账的态度。
“我又不是故意的……”
“其实,我也很好奇,”张保想了想道,“那个贾宏已经踩了猪油摔在地上了,您拿着□□打下一个进屋的人就可以了,干什么还打贾宏啊?”
“你说的倒轻巧,”苏大公公一提这事儿就来气,“我最近没有时间练枪,手法偏冷!那么紧急的情况,我肯定挑好打的打啊。那地上躺着的,总比站着的目标大吧。”
“可您还是打偏了啊,要是直接打在衣服上,也不至于蹦出那么大的火星子。您是打在了地上,这才擦出了火,点着了满地的猪油和贾宏的衣服啊。”
“我就说我最近手法不行了,”苏伟很是委屈,非常委屈,“那个贾宏也是,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你身上着火了,就地一滚不就得了,他偏爬起来满院子跑,要不能那么大烟吗?把水龙队都给招来了。其实除了那块儿地砖,也没烧着什么。”
“是啊,”张保无语望天,“就是侍卫进来的时候,满屋子的猪油渣的味道,也不知道御前的那几个会不会像万岁爷禀报。”
“还白瞎了我的猪油了呢,我还想炒饭吃呢……”
苏伟拢了拢袍子,继续盯着紧闭的院门。
乾清宫
四阿哥在地上跪了一炷香的时间,腿都有些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