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平淡的口吻, 然而落在时栖耳中却字字沉重。
松针清冷的味道萦绕鼻尖, 他的怀抱宽阔,收拢双臂时几乎像要将时栖嵌入他身体之中一样用尽全力, 像在拼命挽留什么。
原本双手抵在他胸前的时栖还在挣扎, 然后当裴宴在她耳边轻轻说完那句话后,她忽然僵住。
时栖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他的手掌扣在她后脑,将她压在肩头, 另一只手禁锢住她的细腰,不给她任何反抗余地。
其实时栖能挣脱的。
裴宴尚在病中, 力道比平时小一些。
但她没有。
“……我不去买药,把你这能赚钱的聪明脑子烧坏了怎么办?”
她语气难得柔和,像在哄小孩子。
“裴宴,我买完还会回来的。”
然而当时栖说完这话,裴宴揽她入怀的双臂却更加用力, 他的小臂肌肉紧绷, 恨不得将她骨头勒断,将她双腿捆住, 永永远远都说不出要走的字眼。
然而爱恨深入骨髓, 到最后, 他也没舍得将她弄疼一分。
“回来?”
每个字在他沙哑的喉咙里打转, 吐露得缓慢而沉重。
“又要我再等几个七年?”
时栖怔住。
他果然感觉出她和原主不是同一个人了。
“时栖。”他额头滚烫, 仿佛在烈火中煎熬, 紧绷的声线像是压抑到了极致, “你还要我等多久?”
订婚宴上再见,他预想了很多次他们的重逢。
但他完全没有料到站在他面前的,会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她。
除了相同的样貌,她的神采、笑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与他熟悉的那个人天壤之别。
那个明艳张扬的女孩,仿佛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
她凭空消失。
好像过去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时栖哑然失声。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脑海中浮现的每一个句子,都像是无力的狡辩。
“……是我只图一时开心,是我始乱终弃,是我明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停留,还执意要去招惹你。”
时栖长长吐出一口气。
“裴宴,你有大好前途,你不该等。”
如果不是因为原主突发变故,她没可能再回到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
那他还要等多久?一个七年过去了,他还要再等多少个七年?
“你说得对,我不该等。”
仿佛被她那句话刺痛,裴宴忽然松开她。
被缚住的时栖忽然得以脱身,怔了片刻,心中却渐渐涌上一丝怅然和解脱。
对,这才是他该有的态度。
他应该离她远远的,应该跨过这些不美好的回忆,继续往下走。
她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好,褪去回忆的滤镜之后,她就是一个卑劣自私的人罢了。
然而下一秒,裴宴却扣住她的食指,压在她两侧,黑沉沉的眼直直望入她眼眸最深处。
“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放你走。”
“我当时怎么会被你骗到?我为什么会信了你那些鬼话?”
“即便是那时我没有能力留下你,这一次再见时我也应该把你带回来锁住,没有祁野、没有顾斐然、没有季遇、没有谢予深,这些人通通都不会有。”
“我应该打断你的腿,捆在我身边,不管你怎么恨我怎么骂我都休想从我身边离开——”
时栖怔怔地望着眼前近乎疯狂的裴宴。
她真的从未想过,一贯理智到冷酷的裴宴,会有这样失常的一面。
即便是她做了这么多绝情寡义的事情,他紧紧束缚住她的双手,也没有一丝轻易松开的迹象。
好像不管是爱还是憎恨,他都绝不会松口让她离开。
在这一刻,时栖好像才认清他的心。
于是时栖出声:
“裴宴,我不会走了。”
那双偏执混乱的眼眸中盘旋着骇人风暴。
在旁人眼里疯狂危险的阴郁目光,时栖好像完全不怕。
“……我不是骗你,我不会再随便消失了。”
上一次没能说出口的话,这一次时栖终于能够坦然告诉他。
世界的事情,位面执行者的事情,她过去的任务,还有原主添的那些乱……
她说得很慢,裴宴听得专注。
说完之后的时栖,轻声问:
“现在还要打断我的腿吗?”
裴宴没有说话。
时栖却得寸进尺,尾音带着笑意:
“我腿这么好看,怎么会有人舍得打断啊?”
她太懂如何跟他撒娇了。
像一只恃宠而骄的小猫,她知道你喜欢她,纵容她,所以她踩在每一个他的心尖,温柔骄纵地,将他心里最后那一点冷硬心肠捂化。
他缓缓阖上眼。
“冥顽不灵。”
“……?”
“我说我,冥顽不灵。”
明知这个女人就是如此狡猾,一旦被她抓住心里那一点薄弱的地方,她就会拼命地往人的心里钻。
但他还是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