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姓马的活着会因为旭王的缘故, 多得是人巴结抬轿,若是死了,还当真是一名不文, 连个报官收尸的人都没有。
可这么大的案子, 不可能无人张扬便作罢了事, 民不举官不究。
六扇门找上门是迟早的事,晏无咎自然不会对此感到意外, 他只是想起了那本命运的小册子。
崔瑾含笑的眼眸清透而愉悦,有一种神秘的天真无忧:“无咎也认识六扇门的顾月息吗?”
晏无咎看他:“阿瑾也认识他?”
崔瑾摇头:“不是我,是贺兰小舅舅, 他也曾在老太傅那里读过书。贺兰小舅舅算顾月息的师兄。”
说着,崔瑾眨了眨眼:“在汴京里,顾月息很有名的, 是和贺兰小舅舅齐名的人物。”
晏无咎也笑着眨了下眼,微微偏着头看他:“那你怎么不在老太傅那里读书?”
崔瑾弯着眼睛:“因为宫里的姐姐想要崔瑾去弘文馆。”
他靠过来,声音放低一些,像说什么秘密一样:“崔家的孩子除了崔瑾都不喜欢读书,那可怎么办呢?弘文馆里那么多权贵子弟,若是有个崔家的年轻人在里面就好了, 可以结交很多朋友。这样的话,就能拉拢到人支持母家没有背景,孤立无援的小皇子了——宫里的姐姐是这样跟崔瑾说的。崔瑾就答应了。”
晏无咎看着他笑容纯净无忧的眼眸:“那你呢?你原本喜欢去哪里?”
崔瑾的目光软了一点,笑容也是:“我娘希望我像贺兰小舅舅那样去老太傅那里读书,走科举的路, 入官场。但老太傅也有在弘文馆挂名,又是陛下恩典,她便点了头。但是啊——”
他们说话的时候,顾月息已经走了进来,径直朝着他们这里而来。
这样的距离,似那样的高手,有些话想要听,就都能听见了。
崔瑾的角度一眼便看见了他,笑了一下,自然转了话题:“——顾大人来了呢。”
那句但是,便戛然而止。
顾月息走进在这别院露天宴会之处。
满座风姿俊逸的洛阳世家子弟,各个出身不凡,丰神迥异,随便一个人都是人中龙凤。
然而,任何人只要站在了这里,一眼看去,最先看到的都只会是主座上那个孔雀蓝锦衣的青年,还有在他耳边亲昵说着什么的天青色常服的崔瑾。
这兰都行宫从前是皇帝为云妃所建,后来赏赐给了崔瑾。听说换了主人,没想到这个新主人却是晏清都。
顾月息也觉得,晏清都这个名字,在六扇门这里出现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些。
然后,便看到与崔瑾耳语着什么的青年,与崔瑾一起朝他看来。
顾月息的脚步便不易觉察地顿了一下。
那两张脸无疑都是极为赏心悦目的,顾月息却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难以想象这样的两个人会出现在同一个视野里。
崔瑾是世家勋贵子弟,却有着魏晋名士的风度,因而显得与汴京洛阳的每个人都格格不入。
晏清都就更奇怪了,生于长于偏山远水的小城里,身上却有一种难以厘清的野心权欲,眼界和手段让人心惊。
这样的人物一朝抓住机会扶摇直上,并不令人意外,但成为崔瑾的座上客,成为兰都行宫的主人,却让人觉得处处违和。
崔瑾和晏清都,本是极为相反的两种人。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互相欣赏?
但,顾月息却不是来赴宴的。
他一路走来,有些认识他的人举杯邀饮,顾月息只是颌首示意,脚下从容不慢,走到晏无咎面前。
崔瑾与他颌首:“顾大人有些日子不在汴京了。”
顾月息也与他见礼:“崔小侯爷,上次你送来的兰花义父很喜欢。只是太过贵重,他心下一直念叨,特意把他那只很喜欢的笔找出来,一定让我带给你。”
他转身从侍从那里拿了礼盒,双手奉于他。
崔瑾接了礼物,从容笑道:“老先生客气了,于他而言是珍贵之物,于崔瑾只是山石里开着不错的花而已。送出去的礼物能被珍爱喜欢,就已经很好了。”
“我会转告义父的。”顾月息不是什么擅长言辞交际之人,话带到了,再次颌首一礼,便转而看向一旁似笑非笑的晏无咎。
顾月息冷静自持的面容,一丝久别重逢的和缓都没有,冷情冷性,波澜不惊地看着晏无咎:“晏公子,又见面了。请问,三日前马家惨案发生的凌晨寅时左右,晏公子在何处,身边有何人为证?”
晏无咎略略挑眉,没有露出任何嘲弄凌厉的表情,反而缓缓眨了下眼,温柔无害地笑了:“许久不见,顾大人连寒暄招呼的话都不愿跟无咎说吗?好歹也算旧识。”
顾月息:“……”
晏无咎的反应出乎顾月息的意料,他还以为,这个人会轻佻不耐地嘲弄他几句,断不会好好说话,也不会正色看他一眼。
坏脾气,没耐心,又嚣张跋扈。
顾月息抿了抿唇,凝神说道:“有人看到,三日前凌晨,马家惨案失火现场,疑似晏公子形貌的人出现在那里。请问,晏公子当时在哪里?”
晏无咎托着下巴,笑容像阳光暖融春水,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