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现在便出城与北狄一决胜负,委实得不偿失。
副将颇为疑惑,一向以战机为先的君侯,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许清源摇头,眼底一片清明,道:“我麾下六军,大多是九州之地征召而来的卫士。这些卫士来自各地,不易统帅,而今昭武郡死伤惨重,将士们同仇敌忾,上下一心,正是与北狄决战的好时机。”
“但若是拖得久了,将各地的卫士们的心气磨了去,到那时,纵然北狄缺粮少食,只怕我们也难以与之抗衡。”
最难带的是新兵,尤其是大敌当前,从不同的地方征召来的新兵。
他们的生活方式不同,每个州地的练兵方式更是不同,巨大的差距让他们很难迅速融入军队,与周围人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若是在旁的时期,许清源尚能耐心调教卫士,让他们从一支青涩未经战事的新兵,成为一支独当一面悍勇之军,可眼下华京传来程彦被六皇子所杀的消息,叫他如何还坐得住?
若没有程彦,他私养府兵之事,便足以让他一代列侯身首异处,他精心教导的女儿,更会被迫嫁给心术不正的崔元朗为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得偿所愿,在沙场上舒展心中抱负。
程彦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他不信她就这般死了,她此时必然躲在华京的某一个角落,等待时机,以图来日。
程彦需要他的帮助。
沈存剑说的不错,他素来谨小微慎,是顾全大局之人。
若是在以前,他必然不会为程彦冒这般大的危险,可程彦不仅仅是他妻外甥女,更是一代奇女子,他帮助她,不仅仅是为了程彦的恩情,更是为了大夏的未来。
许清源吩咐下去,副将不再犹豫,正欲退出屋外,向六军传达许清源的将令,然而就在这时,忽又想起华京城沈存剑送来的人,便道:“君侯,华京城的来使,君侯要不要见一下?”
“不见。”
许清源道:“打发他回去,就说他要说的话,我都知道了。”
多年来,他探察镇远侯战死的真相,为之耗费了无数心力。
或许是上天都不忍看镇远侯饮恨而终,竟让他得知了镇远侯之死的真相。
——害死镇远侯的,并不是先废后谢元,谢元不过是替旁人当了替死鬼。
镇远侯出身低微,因战功卓著,一路晋升为镇远侯,他的存在,威胁了太多人的利益,所以他只能死。
真正害死镇远侯的,其实是天子与众多世家。
那个来使想要说的话,他无需听,也能知道会说些什么,不过是挑拨他与长公主的关系,说甚么长公主真的在意镇远侯的阵亡,说甚么镇远侯的阵亡不过是为长公主的兵变逼宫提供了理由,镇远侯的死,最大的受益人是长公主,劝他莫要再为长公主做事,替程彦出生入死。
想到此处,许清源嘲讽一笑。
这些话,他早就听腻了。
许清源挥手,让副将退下,翻开临行时李斯年送他的地图,研究着如何将昭武郡的地形优势发挥到极致。
天色将晚,外出查探消息的斥候回营,来向许清源报告自己查到的消息。
烛火明明暗暗,斜斜映照在许清源脸上。
许清源剑眉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声音微冷:“崔元锐投降了北狄?”
怪不得北狄能识破长公主的计谋,连下雍州云城方城三座城池,威胁大夏中原腹地,原来里面竟有一个崔元锐做内应。
许清源负手而立,夜风微微浮动他的衣袖,他的战靴踩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
渡步片刻后,许清源忽而发现,自己误解了沈存剑——沈存剑信中所言的来自华京城的人,根本不是来使,而是投降了北狄的崔元锐。
崔元锐官拜九卿,位在光禄勋,对大夏军制了如指掌,崔元锐能助北狄连破边关三城,杀敬王李承瑾,擒英王李承瑛,伏击李夜城,暗杀长公主,更能助北狄继续南下,踏平大夏江山。
此人不得不防。
虽说长公主之败有不曾对崔元锐设防的缘故,但崔元锐的心计手段,亦是不可小觑。
崔元锐在北狄,他便不敢轻易回援华京,这才是真正的沈存剑,心思高深莫测,将世人利用到极致,哪怕那人与他素昧平生,他仍能将那人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许清源声音冷冽如利剑出鞘,道:“收回大军开拔的将令,将城防将士全部换成我麾下府兵,让六军之中所有新征召而来的新兵去校场集合,自今夜起,由我亲自训练。”
副将迅速传令,许清源穿戴着护甲的手指微紧。
他终究是顾全大局之人,沈存剑的确死死掐住了他的七寸。
许清源自嘲一笑,抬头看向天边孤冷月色。
他只能期盼,天佑大夏,天佑那个热烈似骄阳的女子。
........
华京城,紫宸殿。
昭武郡不仅没有传来许清源班师有意回朝的消息,只传来许清源近日练兵,严阵以待北狄的消息,六皇子大喜,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向沈存剑道:“先生神机妙算,许清源果然没有回来。”
清晨阳光掠过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