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侧首看郭嘉, 忽而问道:“御苑那回,文贞说树丛后有只大白兔子, 朕才射的一箭, 射到梁清之后,朕一度怀疑了很久,就算朕的眼睛不好, 按理来说,光天化日不该把人当成兔子的,这么说,是文贞故意的?”
郭嘉并不说话。
皇帝显然气极了, 一只瘦骨鸡皮的手, 紧紧攥着郭嘉的手, 过了许久, 厉声道:“回宫。”
他这样精明的人, 稍点即透,当然也不喜欢身边人干扰自己太多的判断,郭嘉就更加不会多说一句了。
按理, 这时候皇帝也就该回宫了, 文贞便继续耍她那小性子,也还能再耍得几日。
不过,就在皇帝要下楼时, 茶宴上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叫文贞在今日就彻底失去了皇帝对于她的信任, 而且, 归宿还极为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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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坐吃茶,文安送了一样样的点心过来,夏晚一一尝过,亦无甚可口的,直到她送了一只碗口大的半粗瓦瓮,揭开来,见里面有只沓沓,才惊叹了一声,连忙接过文安递来的勺子挖了一块,甜乳酪和着各类果仁,外皮酥脆松软,格外的好吃。
她忽而觉得有些奇怪:“这是谁带来的,味道做的很好。”
文安亦是笑:“是您家郭三爷,他替我备今日的茶宴,便点心,也是他备的。”
说着,文安似乎想起什么来一样,拈过夏晚拿来的那套盅子,笑道:“原本,今日还该要斗斗茶器的,比比谁的茶器更雅,更古,也更珍贵,不过,文贞订了一套天目碗,郭三爷临时说没货了,文贞听了不高兴,那茶器也就不斗了。”
夏晚忽而想起来,昨日见郭旺,他似乎曾说过,送给她的那套茶碗,会是这茶宴上最珍贵的。而她方才烹茶的时候,文贞一直很生气,却原来,昨天郭旺取茶具,原本是要送给文贞,让她在茶宴上大放异彩的。
可碰到她,那茶具就归她了。
也难怪文贞方才气的脸都变了。
文安是个格外善良的性子,因为那刘春娇叫公主责备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遂端了两块点心,去安慰刘春娇了。
夏晚自斟了一盅茶,替对面的孔成竹也斟了一盏,俩人对坐吃着。
相对无言半晌,孔成竹道:“恰如同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一般。虽说武将造反三天半,但大多数的武将都是叫皇帝逼反的,否则,大家日子过的好好儿的,为何要反?满朝之中,如今大约也就公主,才肯为我孔府明言一句。”
夏晚低眉抿了口茶,道:“二舅言重了,您大约不相信,我也不过是想气气文贞,才说的那么一番话,关于国事,我懂的其实很少。”
孔成竹道:“公主的见识惊世骇俗,非是一般俗家女子所能比拟,孔某心服口服,以茶代酒敬您一杯,如何?”说着,他恭恭敬敬,双手擒杯,欠腰就递了过来。
夏晚觉得这孔成竹很怪异。
初见她的时候,直乍乍的想要求赐婚,要她嫁给他,虽说位置放的很低,但骨子里是极为倨傲的。但此刻不一样,他似乎是真的虔心臣服,甚至于,原来那种时不时目光中所带的挑逗也没了,郑重其事的,与她碰了一杯,便去吃茶了。
三月的艳阳,梨花荼白,满园清香,
夏晚忽而觉得脖子上有点发痒,轻轻拿绢帕一揩,却揩下一股淡淡的血迹来,这是方才李昱霖搭剑在她脖子上时留下的。
她想起李昱霖方才架在自己脖子上那一剑,越发肯定李燕贞丸药里的毒,是李昱霖下的。
李昱霖的童年时代夏晚并不知道,但是,夏晚记得听春屏说过,李昱霖原来跟父亲不亲,但跟自己的舅舅,原本的中书侍郎杜铎极为要好。
杜铎的父亲是前朝太傅,姐姐是当朝太子妃,他本人十八而及第,高中探花,算得上少年英才了。
据说,杜铎死的那一年才不过二十五。他当时还住在东宫里,和外甥李昱霖睡在一床,正在跟小外甥李昱霖聊天儿,不过随手拈了一只皇帝赏的点心吃下,便大口吐血,暴毙而亡。
那一夜,杜铎生的小女儿杜呦呦才刚刚满月。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他最后说了这样一句,大概是想表达对女儿的思念,然后就断气了。
据说李昱霖叫杜铎喷了一脸一身的血,若非清洗及时,只怕也要中毒身亡。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但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李昱霖的性子就开始变的喜怒不定,残暴冷戾的。
他是叫舅舅的死,也叫皇帝的喜怒不定给吓傻了,而且,那种将死之人的热血喷洒在脸上,身上,给他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厌恶感,从那之后,他就很讨厌别人离自己很近。
据说有丫头们伺候时不小心挨碰到他,或者叫他闻到体味,抽剑便会刺过去。
虽说他曾经受过的伤害,但自身受过伤害,并不是伤害他人的理由,不能说皇帝在他的亲人身上实施过犯罪,他就任意去残杀自己的宫婢,或者姐妹,对不对?
皇权是极权,但也非是任性妄为,能肆意主宰他人生死的权力,要真把皇位给他,冤死的宫婢得有多少?
夏晚正边吃茶,边想着回去之后该如何说服李燕贞去争那个位置,便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