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一直忙着照顾甜瓜,经郭嘉提醒, 才发现自己的手破了。
她道:“甜儿受了惊吓, 也会犯病的。”
郭嘉立刻就要起身。
夏晚连忙一把将他拉住:“别去吵他, 他刚睡过去。”
俩人围坐到了篝火旁, 夏晚又道:“我听双儿说,普宁寺和晋王府离的不远, 你若想看孩子, 可以直接过来。等到了长安, 我们也得你多多照顾。便杨喜那里, 大约也得你帮忙引见。”
这老皇帝的馋臣, 七年之中随着李燕贞开疆拓土, 为大魏朝立下汗马功劳,能每每于绝路中凭空劈生门的那个人。
在他带着甜瓜策马冲出去的那一刻, 夏晚恨不能与他同归于尽,但等他剑指着郭旺时, 她又觉得, 自己或者可以信任他,把独自一人背负了七年的小甜瓜,叫他分担那么一丁点儿。
说实话,这辈子,直到这一刻, 她才觉得郭嘉是一个值得托付孩子的男人。埋头再笑了笑, 她道:“过了山, 咱们一道儿走吧。”
郭嘉并不说话, 一双眸子牢牢盯着她,盯的夏晚皮肤莫名发烫,她拨了回子火,回眸,他依旧盯着她,再侧过头看了回子别处,偶然回头,郭嘉两只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一直望着她。
夏晚心说这人莫不是痴了,起身要走,岂知郭嘉也跟着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就跟在她身后。
她要进帐子了,他居然也跟着就要往里钻。
“郭侍郎,请自重,咱们晋王府的帐子,旁人不得擅入。”李越率着王府的亲卫们,随即持剑逼了过来,将郭嘉拦在帘帐外。
郭嘉犹还愣着:“晚晚,不是你叫我跟你进帐子的?”
夏晚回眸,咧嘴噗嗤一笑,几分小时候的佻皮灵动,幸灾乐祸,却又格外无情的,啪一把就下了帘子,把郭嘉给隔在了门外。
这一夜,郭嘉是和甜瓜睡的。他六岁的儿子,额头上略略的汗气,梦里蜷了过来,父子俩人躺在一处,他的小脑袋慢慢就枕到了他的手腕上。
黑暗中郭嘉勾唇笑了笑。
李燕贞的心情,其实他也能理解。身在父亲的角度,没有人会愿意再把女儿嫁给一个曾经伤她那么深的男人,但李燕贞并不可怕,他真的不嫁,抢过来即可,这算不得什么难事。
而最大的麻烦,若他猜的不错,当在夏晚身上。
皇帝李极的寝室里,藏着一幅女子肖像的卷轴,相貌与夏晚格外肖似。但那幅卷轴已经有很多年了,画中的女子,当然也不是夏晚,而是她的祖母,前朝亡帝的女儿明月公主。
按理来说,藏一个女子的画相在寝室中,多少年都不曾收起来,肯定是因为爱和思念,但其实不是。郭嘉随身伴驾两年,就会发现,每每李燕贞在外办差,或者打仗取得胜利,李极就会对着画相说:“明月,瞧瞧,你的好儿子,又替朕立下了汗马功劳,你高不高兴啊?”
那种语气份外寒渗,说李燕贞的口气,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儿子,反而像是在说自己豢养的一条狗一样。
在帝侧两年,郭嘉与皇帝的总管大太监,卸医,随身起居的大宫女们自然都混的格外熟捻,但一直以来,都未能打听出,为何皇帝会用这般渗人的口气,对着画像说话。
直到有一回偶然在栖凤宫和一个郭万担旧相识的宫女聊起,才得知其中奥秘。
却原来。
当年前朝亡覆之后,明月公主便嫁给了李极。因她是前朝公主,连国都是李极灭的,所以李极对她又愧又爱,虽说因她的身份而不能给予王后之位,但对她的宠爱,著于六宫之冠。
当时国初定,李极四处征战时,还没有定都,宫眷们也只是住在宋州。
有一年,因为战事艰难,而明月公主又带着小小的李燕贞,行动不便,李极便把公主放在宋州整整过了三年,三年之后,才去接她。
这一年李燕贞已经五岁了。
再后来,江山得定,座都长安,明月公主也跟着李极入了后宫,盛宠十年,于李燕贞十五岁那年,死了。死前,明月公主恳请李极立自己的儿子李燕贞为太子。
李极爱明月公主成痴,若非当时朝中大臣们极力阻拦,他差点就立了。
但即使大臣们阻拦,李极当时是动了立储的心的,他只是一时无法说服朝臣,想缓一阵子罢了。
谁知就在他把立储之事都打点妥当时,有个曾经伺候过明月公主的侍婢寻到长安,对李极说,其实真正的李燕贞早在宋州时就病死了,如今这孩子,是明月公主的弟弟,前朝亡帝流亡于民间最小一个儿子的骨肉。
而且,她有证据可以证明。曾经的李燕贞,右脚底板上有颗黑痣,是生产时,御医写在起居注上的。但如今的李燕贞脚上并无痣,只不过无人查验,明月公主遮掩的好罢了。
李极命人一查,居然还果真如此,李燕贞的脚上并没有痣。
也就是说,李燕贞其实是前朝皇室的血脉。而明月公主在自己的儿子夭折之后,把弟弟的孩子抱了过来,冒充李极的骨肉,养到了十五岁。
可以想象李极当时的愤怒。他养着前朝余孽,还差点就把前朝余孽立成了太子,要知道,他可是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