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跟他疼爱的外甥女计较,只是深眸凝睇着她,露出些疼惜之色。
本来以为这丫头是个没心没肺,单纯浅薄的,没想到心思还挺重。唉,这么重的心思,又夹在母亲和夫君之间,得受多少煎熬啊……
他正兀自叹息,忽听沈昭道:“那当年的事又该从哪里知道呢……”
宁王道:“总得是有一定年岁,有一定身份,能直接接触到当年之事的。”
两人皆发愁,哪有这样的人……可瑟瑟的一双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溢出些晶亮黠光,糯声道:“有……可能有。”
沈昭和宁王齐刷刷看向她,她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身子,道:“当初先帝刚驾崩,我母亲诛杀宣室殿旧人,我一时不忍,把谭怀祐谭大内官救出去,安顿在宫外了。”
当年兰陵察觉谭怀祐不见了,还来问过瑟瑟,被瑟瑟一通装傻含糊了过去。彼时母女两未翻脸,瑟瑟在兰陵心中还是个单纯没心眼的孩子,因而兰陵半点都没往她身上怀疑,只以为是沈昭暗中动的手脚。
而沈昭却以为是兰陵所为。
当时宣室殿旧人都被兰陵杀光了,沈昭初登基时正内忧外患、焦头烂额,只以为谭怀祐也没逃过兰陵的毒手,跟那些无辜殒命的宫人一起埋了,也没有详查。
就是这样混乱之中的阴差阳错,竟没有人再去留意那昔日侍立君侧、风光无比的大内官,由他在宫外活了下来,前些日子下人还来向瑟瑟回禀,说谭大内官虽不能出门,但在府中逗鸟养鱼,日子过得甚是惬意。
瑟瑟将这一段往事说出来,殿中依旧安静,无人说话。
她在沈昭的默默注视下,有些慌:“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就是……这个事当时就我娘问了我一句,你连提都没提,我就给忘了。最近倒是想起来,可我看你总那么忙,天天对着奏疏皱眉,我又帮不上,怕招你烦,才没到你跟前聒噪……”
短暂的沉默,沈昭竟弯唇笑了,握住她的手,温声:“做得好,做得漂亮极了。”
宁王也笑:“哎呀呀,从前真是小看了我们家瑟瑟,没想到啊,这么厉害。”
瑟瑟长舒了口气,被他们两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露出几分羞赧。
既然找到了线索,沈昭自是片刻不能等,命人连夜将谭怀祐接入宫中。
大内官一身绸布衣袍,是坊间富贾的打扮,瞧着倒真跟下人像瑟瑟禀报得一样,这些年在宫外,变得从容温和了许多,一点都不像当年在御前,谨小慎微的模样。
他跪地,稽首,朝沈昭行礼,沈昭让魏如海去把他扶起来,道:“大内官不必紧张,朕将你找来,只是想问一些事,等问完了会将你再送回去,不会为难你。”
谭怀祐颔首道:“陛下只管问,奴才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他朝着瑟瑟鞠礼,满怀感激道:“娘娘对奴才有救命之恩,奴才一直都想报答,能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是奴才之幸。”
他如此诚恳,许多圈子也就毋需绕了。
提起当年淮关之事,谭怀祐也知之甚少,但说到中州陆家,他却能说出一些鲜为人知却震惊众人的事。
“算起来,四十年前,中州第一位姓陆的刺史——就是如今中州刺史的祖父,他本是寒士出身,不够资格官拜封疆大吏,是得了贵人暗中提携,才有了当初的际遇。”
沈昭刚想问‘贵人’是谁,蓦地,‘四十年前’这几个浮跃在脑海里,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谭怀祐道:“这个‘贵人’便是昔年的左相李怀瑾。”
“因是暗中提携,明面上两人并无来往,所以瞒过了当年的圣祖皇帝,甚至差一点也瞒过了先帝。只因先帝心中的一点疑虑,而派人多年暗查,才查出了当年的事。本来,先帝是想告诉陛下的,可他思虑再三,决定将这个秘密深埋于九泉之下,不让陛下知道。”
沈昭脱口而问:“为什么?”
“陛下若是知道了,会放任陆家继续镇守中州,而不动他们吗?”
沈昭没说话,只在心里道,不会,当然不会。
前世的他,就是在发现陆远同兰陵公主勾结后,便对中州陆家大加打压,逼得陆远不得不依附兰陵,处处与他作对。
其实,若能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在他没有逼人太甚时,陆远的态度其实是很微妙的,他明面上与兰陵走得近,而实际并不想跟沈昭为敌,甚至还有过向沈昭示好。
即便是到了最后,两人针锋相对,陆远也没有做过反叛之事,更没有损害过大秦的江山社稷,他的种种行径更像是在自保。
但那时候的沈昭,年少气盛,与兰陵恩怨颇深,眼里揉不进沙子,将事情处处做绝,才把自己逼到了一个艰难至极的境地。
父皇一定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所以才对他隐瞒。
真是可笑,沈昭自持谋略心机超卓,瞧不起父皇为君一生的庸碌无为,可历经两世,遭受了诸多磨砺,才恍然发觉,原来为君者,有时不为,糊涂,也是一种难得的智慧。
温玄宁曾经跟他说过,水至清则无鱼。就是这个道理。
谭怀祐临行前,很是不放心,道:“先帝曾说过,陆远为人忠诚,绝不会叛国叛军,只要陛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