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 长安内外风平浪静,最起码表面上是风平浪静的。
雍州连年灾荒,流寇作乱,沈昭下旨遣重兵前去赈灾, 封晋王沈旸为黜置使, 刑部枢密钟毓为监粮正使, 京兆府知录温玄宁为监粮副使, 庆王世子沈襄率兵驻防以应不测。
兰陵越发搞不明白沈昭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这样的差事, 是天子近前立功露脸的好机会,他怎么会舍得给玄宁?
她本来不想让玄宁去, 可得知沈旸也被一同派去, 心思微动了动,隐约猜到沈昭想干什么, 便不做阻拦, 嘱咐了玄宁一些事, 就放他去雍州了。
但安稳日子没过几天,兰陵的手底下就出了事。
她在朝中经营多年, 麾下蓄养了一批暗卫,专门替她做一些见不得光的隐蔽事。这些人有大部分是她当权后招兵买马精心选上来,还有一小部分是当年李怀瑾留给她的。
李怀瑾的旧部, 自持辅佐她上位有功, 平日里傲慢张扬了些, 惹出不少麻烦, 兰陵不是不知道。
但他们有一个好处。
李怀瑾如今还背着叛臣的罪名, 这些人作为他的旧部, 当年刀口逃生, 都有几桩大罪罗列在身,一桩一件拿出来都是诛九族的。他们和兰陵紧紧绑在一起,不光荣损与共,连生死都相连。凭兰陵那多疑的性子,唯有这样的人才能换得她三四分的信任。
可就是这些人,近来出了岔子。
她先前为了把李忧救出来,已折进去一个刑部尚书,这才让沈昭有机可乘,把高颖安排进刑部。继而把庆王府的旧案掀了出来,又害她把吏部也折进去了。
若兰陵早知道沈昭如此厉害,被他咬住就挣脱不开,她断不会为了一个李忧而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如今她领教了沈昭的手段,也重伤了傅司棋出了口恶气,打算见好就收,先安稳些时日,恢复恢复元气,来日再战。
但谁知道,沈昭不肯放过她。
外面雨下个不停,渐成瓢泼之势,细密的雨幕如丝织连缀着天地。每到这种下雨天,兰陵的心情就莫名烦躁。
她干脆把笔扔回砚上,揉着突突跳个不停的额角,总有种难以言说的不好预感,徘徊于顶,久久不散。
门外传进侍从的声音,兰陵有些敏感地直起身子,让他进来。
“公主,李忧出事了。”
这些暗卫平时都另有住处,像李忧这样有些头脸,有些身份的人,自是劈府独居。但毕竟见不得光,没过几个月就得换一次住处,如此小心谨慎,才能做到这么多年大隐于世。
若不是贺昀那个叛徒,就算沈昭也不可能探得李忧的存在。
想起这些被身边人合力算计的往事,兰陵陡觉一阵气闷,她忙压抑下这些无用的情绪,认真听侍从回禀。
“京中几处暗卫宅邸同时遭到袭击,属下不敢耽搁,一边派人来去找李忧大人,一边来禀告公主。谁知来的路上,那去报信的人回来,说李忧大人的府邸也遭到了入侵,里面有血迹和打斗痕迹,唯独不见了李忧大人的踪迹。”
说着,侍从自袖中拿出一方素帕。
长条白底,泛着血腥味儿,潦草书了四个大字——以血还血。
兰陵的手不住发抖,额间青筋凸起,蓦地,将素帕揉搓成团,狠狠掼到地上。
“沈昭!”
她阴恻恻地吐出这两个字,满是阴戾之气,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一样。
侍从胆颤地跪倒,不无忧虑道:“公主,当下之计该想想如何救李忧大人,还有那些暗卫,他们……”
“救不出来。”兰陵顷刻间恢复了冷静,眸光雪亮,如冰凿锋刃般通透。
沈昭敢留下这样的字样,无外乎就是想激怒她,引她去救。
要是上了钩,去救了,前方不定有什么陷阱正在等着她。
就算能救,她也不救了。
沈昭登基才不到两年,已将颓势彻底扭转,如今在朝堂上勉强还算两人平分秋色,暂且谁也奈何不了谁。要是再被他算计一回儿,可就难说了。
同样的错,她不能犯两次。
她看着侍从惊讶的脸色,和缓了声音道:“并非本宫不想救,而是对方出手狠辣,又留下了字条,想来胜券在握,若是贸然相救,只怕会折进去更多的弟兄。你现在去,把剩下的暗卫秘密移送到安全的地方,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侍从领命出去。
书房里恢复安静,兰陵慢踱到窗前,看着外面樱树枝桠被雨打风吹,秀眉微拧,想起一件要紧事。
这人死不死都不打紧,可关键是他知道的辛秘太多了。
她忧心一阵儿,慢慢将眉宇舒开。
李忧不会背叛她,这个人是李怀瑾的生前心腹,对当年旧主被诛杀满怀怨怼,对除她之外的沈氏皇族恨之入骨。他不会投降沈昭的,至于旁人,他们知道得并不多,只要她稍作安排,再沉住气,不会损失太多。
“还真能沉得住气啊……”
沈昭将奏疏扔回龙案,听着苏合的禀报,那些暗卫出事的讯息已送进长公主府几个时辰了,可直到现在兰陵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照这么个势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