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离开考场,就是有公事相商也只能站在各自的考房门口说话,不可越雷池一步。
只是他和其他考官不同,身上还担了巡场监临的职责,才会站在这里巡视诸考生,而眼下前来向他报信之人,便是本府知府,李东成。
要知道,此时的乡试考题可不是提前出好印好,而是在考官们入帘封场之后,正式考试的前一天主考官才出第一场的试题。
初九考试,初八寅正时分考生才开始点名入场,实际上真正考题出来的时候,跟考生入场时间差不多,眼下内帘刊刻室才开始印卷,李知府就来说有人泄题,这要不是有人能未卜先知,那就是出题的考官出了事。
方靖远负责中门巡点,李知府虽是总管全局的“知贡举”,也不敢担下这等责任,一发现出了岔子,涉及本场主考官,稍有差池就是全场十八房考官统统人头落地,当即就来找他“分忧”。
“当真是泄题?”方靖远算算时间,总觉得哪里不对。
本场乡试的主考官王卿翔出身翰林院,穷经皓首二十载才当上了礼部尚书,就是因为过于教条耿直,至今在京城还住着官配的宅院,连点私产都未曾置下。这次被点选出任主考,不知多少人想要打听他的喜好通个关节,反被他骂的狗血淋头不说,还触了这位老爷子的逆鳞,要求严守考场纪律,任何人不得徇私妄为。
正因为如此,这次的入场搜捡才格外严苛,一旦发现夹带舞弊者,先在贡院门口枷号一个月,再行问罪发落,这一经
发落,非但本人要被剥夺秀才功名,子孙三代都不得再入科场。
若是王尚书泄题,那他又何必如此严苛搜捡,还分派巡检督查,结果还真抓出了夹带者。
只是往日夹带的多是小抄和五经要点,这次却是明明白白的策论答卷,题目还跟一个时辰之前王尚书刚刚拟定的题目一模一样,这短短一个时辰,从定题到发印,内帘的刊刻室都不一定刻印出来,这外面居然就已经有了答卷还被人夹带入场!
单这一点,就足以让王尚书被钉死问罪,倾江之水也难以洗清。
就连刚刚穿越过来的方靖远都不信王尚书会泄题,更不用说李知府了。只是这次两人都负有监临巡查之责,出了泄题之事,若是查不清楚,他们也得负上连带之责。
李知府显然很清楚这点,脸色已然变得煞白,“抄出夹带者五人,皆备有策论……”
这泄题是不用说了,泄题还卖题,有一有二就有五六七八,光抓出来的五个,没抓出来的,能背下题目不用夹带的,还不知有多少。
想到此处,方靖远不禁有点头疼,“可曾禀报王大人?”
李知府眼神闪了闪,“尚未。”
眼下龙门已合,贡院内外不得出入,考官之中就数着王尚书品阶最高,可偏偏这问题就出在他身上,除此之外,就是负责知贡举的知府责任最大,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把这位眼下最得圣心的方翰林方大人拉下水,他虚心求教了,若是想不出办法来,或是王大人怪罪下来,也不必他一人担着了。
方靖远虽是理工科出身,醉心学术试验,却也不是那种埋头苦读的书呆子,哪怕没继承当下这位“方大人”的全部记忆,本能的感觉到这位心里的算计,虽有些不齿,却也不得不接下。
毕竟泄题之事关系到数千考生,三年一试,若是出了问题,上面怪罪下来,这一科的考生全部作废,牵连下去,更不知要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那就有劳李大人继续在此巡查,让人搜捡再仔细一些,下官且去内帘问过诸位大人。”
既然你拉我下水,那这十八房考官在此,个个都见过考题,一个都跑不了,那就有难一起当,有钉子一起磕,集思广益。
三个臭皮匠都能顶个诸葛亮,更何况十八房的十八考官呢?
左右查不出来的话,大家一起担责。
方靖远看看天色,走进内帘时,听到远处传来几声梆子响,一个苍老的声音扯着嗓子喊,
“戌时至,升炮锁院,封门……”
他心里“咯噔”一下。
戌时锁院,子时发卷,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发题开考。
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