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本来就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走进刷成紫色的大门,只见里面的陈设简单而古朴,与大门相对的正墙上,挂着一幅大大的八卦图,八卦图下方是一张梨木长桌,桌上摆着一些铁尺,镇纸,易经,八卦盘之类的事物,边上还有一个博古架,博古架上则是摆着一些文玩摆设。
这布置算是中规中矩,世上的算命馆,大都是这种布局,钱静安的视线从博古架上的那些摆设上扫过,一眼就辨认出来应该是附近晏海门那边的地摊上,淘回来的一些假货,也就骗骗不懂的外行人而已。
要知道钱静安不但是个史学大家,同时还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古玩鉴定家,这些东西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而此时那姓束的年轻人,正和那个中年胖子在长桌子前相对而坐。
“朱老板,你今天想求的是什么事?”
束观先是朝走进门来的钱静安微笑点头,示意他随便坐,接着一边泡茶,一边问朱明道。
朱明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犹豫之色,沉吟了一下说道:
“前几天,有两位客人,同时看中了我手上的一栋房子,其中一个客人愿意直接全款付清,而另外一个客人,则是想要先付一半,剩余的一半房钱,分为一年之内偿付,但是他的出价,比较前一位客人,却是多了三成。”
“最主要的是,那个想要分期的,虽然愿意多付三成房款,但是这个人的口碑不怎么好,以前有过好几次赖账的前科。”
“所以你是舍不得那多出来的三成房款。”
束观笑吟吟地这么说了一句。
这朱明的心思其实很好猜,如果不是贪那多出来的三成房款,有脑子的人都绝对会把房子卖给那个愿意直接付全款的客人。
朱明顿时老脸一红,小声说道:
“我一直在犹豫这件事情,而那两位客人都催促我今天必须做出决定,否则他们就去找其他房子了,所以我想请束先生帮我算一下,这栋房子我应该卖给谁。”
束观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这卦我算不了。”
朱明怔了一下。
此时站在朱明身后的钱静安,也露出了不解之色,心想着莫非此人果然学艺不精,所以不敢算了?
“何谓应该?”
束观却是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然开始解释。
“比如你将房子卖给
“又比如你将这房子卖给另一个客人,就算那个客人最终并没有拖欠房款,但若是若是因为房子的其他纠纷来找你,时时日日相缠,虽然你多赚了些收益,但却因此常年难得安稳,或许你也会后悔将那房卖给他。”
“所以‘应该’这两个字太大,我不知道要给你算多少卦,也不知要算你此后余生多少年,才能算出你‘应该’将房子卖给谁。”
朱明听得瞠目结舌,一脸茫然。
为什么束先生说的话,我好像听明白了,但好像又没听懂呢?
我不就是来算个卦吗?
而在他身后,一直站着准备旁观一下束观算卦的钱静安,此时却是听得频频点头,看着束观的眼神也露出了一丝讶色。
束观的解释,他自然是真正听明白了。
当但是他从来没见过哪个算命先生,会这样给客人算卦的。
一般都是客人问事,算命先生起卦,然后是一通云里雾里的江湖话术,从不会明言你这是到底该做还是不该做。
而高明的算命先生,总是会让你以为自己听懂了,然后心满意足的离开,然后等你发现那算命先生算得不准,回来找他算账之时,那算命先生就会慢悠悠地将他当初的话复述一边。
然后你就会发现,当初的那番话,其实完全可以有截然不同地解释,当初你没听明白,完全是你自己的问题吗。
前些年,钱静安因为要写一本关于大华近代民俗史的著作,所以特意去做了这方面的调研,所以对于这些江湖术士的事情,了解得不少。
但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一个算命先生,会在算卦之前,就告诉客人你这件事情该不该算的。
“所以,你真正想问的事情,其实是想知道,就在这一单生意上,那两个客人,到底谁能让你赚到更多的钱。”
接着,钱静安只听那姓束的年轻人,又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朱明顿时连连点头道:
“对,对,对,束先生你说的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束观缓缓从桌上那个狮头形黄铜镇纸下,一边抽出了两张白纸,一边说道:
“我们卦家有言,所谓一事一卦,但却要先明白自己心中到底所求何事,事不明,则卦不准。”
此时钱静安眼中的讶色已然更浓,这个年轻的算命先生,看去似乎还真有些与众不同。
而束观则是已经将那两张白纸,放到了朱明的面前,又递过去一纸笔。
“把那两个客人的名字写下来。”
朱明连忙在两张白纸分别写下了那两个客人的名字,再放回束观的面前。
束观从袖子中取出了一个龟壳,压在了那两张白纸之上,接着又取几枚上面生满绿色铜锈的古旧铜钱。
站在朱明身后的钱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