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玚往西山寻了王子腾,彼时王子腾已经将俘虏收押,领头的叛将绑了送至京城内,见了王玚过来心头大松一口气——忠顺亲王来时禀报过是王玚带着兵设伏,他不免忧虑王玚的安危——但当着众人面上仍是不愿显得太在意了,故只是矜持地笑了笑,假意嗔道:“混账小子,战事结束还不先往城里头预备善后,却来这里做什么!”
他身边的将领都笑起来,七嘴八舌地调侃道:“大人不知多在意公子,这时候偏做出这个样子来——若是我有令公子这样的儿子,梦里也要笑醒了!”
王子腾笑骂道:“净下我面子!”
这些都是当年京郊大营里头跟着他的老手下了,有些还是当年战场上拼杀下来的兄弟,交情匪浅,大家寻常也见的面,这时候大战已毕,不免就松快了些。
王玚上前见过众人,有不少便侧身避过受了半礼,又拱手回礼——王玚如今官职比在场的多数都高了,众人不好全受他的礼。
见他父子两人是经了诸多扰心事才得相见,众人都知是有事要谈,说了几句便都借口自去了。
王玚忙送众人几步,回来了王子腾脸上的笑意便憋不住,连连拍着王玚的肩膀赞道:“好孩子!我都不知你能有这样的计谋,此回是多亏了你。虽圣上早有预备,可也是想着六皇子在西山围猎时逼宫,便在这里布置了不少的兵力,只等着他来自投罗网。倒是不曾料到他敢往京城去了,也不曾想到能有这样多的世家支持他造反——张家不必说了,冯家、卫家也是早有苗头,就是里头不知还有多少勋贵。如今看来少说二三十家子。回去了圣上又是好一番操心,这都是儿子造的孽,!”
他说着叹了一声,又道:“圣上也盼着六皇子能迷途知返,不到最后一刻是不愿父子兵戎相见的。谁知他倒是胆子大起来。”
王玚听他说完了,此时才短促地笑了一声,心里情绪复杂,也跟着轻声叹道:“只怕过后还不见得是圣上操心呢。”
“你这是何意?”王子腾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奇道,“我怎么听着阴阳怪气儿的?”
王玚凑近了附在王子腾耳边低声道:“父亲,圣上遇刺,只怕已经不好了。”
王子腾唬得一颤,拉着王玚几乎高声喊出来,吓得王玚连连拽他的袍袖,这才叫他忍住了。
“是怎么回事?”王子腾急声问道,“不是忠顺王爷带着三千精兵护送回宫了,怎么路上还能遇了刺!”
王玚摇头道:“这个来人不曾说清——当时那样的情形,忠顺王爷也不敢把事情都与一个小兵清楚了,还都瞒着呢。就是传信到了宫里,只怕也要等着三皇子稳住了众人才能知会诸皇子。”
王子腾反复再三方才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滋味,他一时竟不知说甚么好了——若说悲痛却也不至于,毕竟当年战场上同袍的情谊也叫这些年种种猜忌小心磨灭得所剩无几,若说高兴却也不至于,毕竟王子腾并王玚也算是承元帝一手提拔上来的,若不是承元帝,他也不能升的如此之快。
一时两人相对无言,王子腾有些张不开口,王玚却已经过了那股震惊的劲儿,便打岔道:“父亲,适才过来不曾看见岳父,不知岳父可还安好?此时却是做什么去了?”
“啊?噢、噢——”王子腾呆了下子才反应过来,说的是林如海,便开口道:“如海跟着方才押送的队伍已经先一步进了京——你是抄的近路来的罢?他们走得却是官路。你若是快些回去应当还能赶上他们。”
王玚点头,便拱手道:“我是来与父亲说一声好教您有个防备。只怕进了京您几位阁老们便要叫三皇子请进宫内一时怕是回不来了。林叔父那里我也去说一声,以防个万一。”
王子腾点了点头,应道:“去罢。”
他看了一眼王玚,眼神复杂,但仍是勉强笑道:“这回你老子倒是躲了个及时,如海运气也是不错,自清过来帮忙。不然……”
他话中未尽之意王玚也明白——不然两人只怕少不了吃些挂落,纵是三皇子有心相护,这毕竟是大罪,只怕也要夺官了。
王玚跟着笑了笑,也道:“是父亲的福气,也是该着咱们无这场祸事。”
王子腾沉默着点了点头,哑声道:“你快些过去罢。”
他犹豫了下子,又道:“你是从婚礼上叫人叫过来的,连亲也不曾好生结了。你倒是罢了,只是怕委屈了你媳妇——毕竟也是郡主,传出去只怕有些碎嘴的小人闲话。正好这几日你也是请了假,在家里好生陪一陪你媳妇也还罢了。”
王玚点头,便明白这是王子腾隐晦地提醒他回去了躲开是非,最好离得宫里几位远远的,等尘埃落定再出来。
两人也不曾话别,王玚朝王子腾拱手行礼便飞身上了马,滇杨随后跟上,两人一路往大路上追林如海去了。
林如海等人走得官路虽平整好走但路却远些,加上他们带着众多叛贼俘虏,不能疾行,故此王玚倒是不多费事便追上了他们。
这边却是只有林如海一人是主事,正坐在一架马车上闭目养神,闻听见外头人回说王玚来了,忙睁眼便叫:“快请进来!”
王玚下了马上车,车队也不曾停下,便就慢慢地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