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朱灵身后不远处有人沉声道:“文博,魏王军令早下,要全军急速向南,沿途破敌,绝不耽搁!” 朱灵正在观看简坡地势,听得这熟悉的声音,顿时脸色铁青。 他身边的扈从们一齐回头,原来不知何时,有一艘小舟轻巧地穿行于大队之间,靠在了朱灵等人停留的房顶旁边。 小舟上只有三五人,有个船夫在船尾摇橹。船头站着一名顶盔掼甲的将军。这将军年约五旬,方面阔口,相貌堂堂,面色冷硬如铁。 朱灵是被闲置许久后复起的将军,身边的好几名部曲首领数年前曾经归属于他人,直到近两年才得曹公允准,重新回返朱灵麾下。 这时候那几名部曲首领也都变色。好些人下意识地想要向来者拜倒,却又想起自家将军尚未言语,于是勉强肃立,一个个鸦雀无声。 只有一个新被朱灵招募的部曲首领不知来者是谁,当即扶刀怒喝:“你是什么东西?我家将军奉魏王之令统辖前敌各部,哪里容得你胡言乱语!” 那将军眼神一厉,视线中的威严和锋利,仿佛要刺透这部曲首领的面庞。 部曲首领顿时心悸,忽然汗流浃背,不敢再说。 朱灵轻咳一声,摆手让此人退下。他自己走向前几步,拱手施礼:“文则将军,久违了。不知足下何以来此?” 原来此人乃是常驻寿春的假节钺、左将军于禁。此人过去数年里,一直领十万大军驻在寿春,与驻在合肥的征东将军张辽彼此呼应。朱灵全不曾想到,魏王为了这场荆襄之战,竟还把他急调了回来。 以官职而论,朱灵身为右将军,并不在于禁之下。但谁都明白,于禁这个假节钺的左将军,其实已经到了魏王麾下外姓武人的最高处,其权力和受魏王的信重程度都远远超过朱灵。 更不消说,当年魏王猜忌朱灵,专门派遣于禁入营夺兵。眼下朱灵所部的许多将士,都曾在于禁的指挥之下。于禁以法御下,至今余威尚存。 于禁缓步迈上楼顶,踏着格格乱响的屋瓦近前。 “魏王急召,我遂星夜赶来,所幸没有误事。前部各军,现由我统一指挥。这是魏王颁下的符书,这是魏王所赐节钺。文博将军,请验看。” 朱灵寒着脸色,点了一名文吏。 那文吏被现场的严肃气氛吓着了,战战兢兢接过符书看过,再将之交给朱灵。 朱灵将之展开瞥了一眼,径自收起。顿了顿,他沉声道:“还道足下不远千里赶来夺兵,原来不是?” “魏王方略已定。我来,就是要确保诸军全无折扣地执行。” 于禁冷冷答话。 他不再攀谈,大步站到朱灵原来站着的位置,看了看简坡上飘扬的交州军军旗。 朱灵看了看于禁的背影。半晌后,他吐了口气,站到了于禁侧后方。 “就这区区小寨,两千敝卒,焉能敌我十万雄师?襄阳、樊城两地军情如火,我军又焉能受此地所阻?文博将军,我现在就率各部继续南下。你领本部在此,立即发兵攻打,一刻之后,不降者皆屠!” 于禁口气极大,言简意赅。 朱灵立即道:“据守简坡的不是寻常敝卒!他们是庐江雷远的麾下猛将贺松所部,甲械精利,骁勇异常。我本部只有五千人在此,轻易拿不下此地。” “那就再拨五千人给你,凑足一万。今晚,我要见到贺松的脑袋!” 朱灵神情复杂地笑了笑,肃然道:“遵命。” 顷刻后,无数战鼓、号角的声响此起彼伏,响遏行云。千万将士呼喝催动船只,他们高举的刀戟,映射着初秋的寒光。一面面标识各部的旗帜因被潮气透湿,翻卷时显得有点凝滞,但却催促着原本稍稍放松的沙场肃杀之气,再度直冲云霄。 在曹军各部开始行动的时候,刚被攻破的小寨西侧,靠近淯水的一个湾汊里,水流缓缓向南,水面上有风刮过,轻轻摇动冒出水面的林木和芦苇。 一艘艘的曹军舟筏,从这个湾汊外鱼贯经过,船上曹军将士的视线偶尔扫过湾汊,只有乱糟糟的植物和鼓胀的浮尸,间或看见几只啄食尸体的野鸟扑棱棱飞起。 在湾汊内部,有一株丈许长、枝桠茂密的浮木,正在边缘悄悄地移动。 在枝桠遮掩下面,有三五个人身体泡在水里,冒着头,藉着木头的浮力蓄养体力。 他们默默地看着小寨的方向,一言不发。 洪水不断退却,各处水泊的范围在慢慢缩小,有些本来被完全吞没的河洲露了出来,连绵的芦苇从顽强矗立着,成了最好的隐蔽。 原本连成一片的巨大水域,这会儿逐渐被地势切割开,在距离淯水稍远处的洼地,形成了无数的河道、水泊、渊薮、沼泽、淤泥滩涂的集合,变得像迷宫一样。又因为有参天莽林参差其间,过去几日里,常有出来取水的将士在这片区域迷路。 而黄小石部下的这批蛮兵,因为常常担任斥候、被遣出哨探的缘故,反倒相对熟悉地形,很有些如鱼得水的架势。或许是因为这种环境,和交趾郡各地每年涨水时的环境很类似吧。 而他们的出众水性,也保证了他们在兵荒马乱中潜水逃出,竟然没被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