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虽歇,天空阴沉,地面泥泞。从城头往下眺望,许多低洼处有了积水,通向城池的几条道路也已经泥泞不堪。 这不是攻城的好时候,地面和墙头都太湿滑了。攻方的前进速度会变得缓慢,云梯之类也容易被推翻。今日上午,焦触已经连续击退了三次进攻,迫使敌方在城下抛弃了两百多具尸体。 但城外贺松所部凶悍异常,照常整顿将士部伍,再度攻城。 上千人分作四路,向堡垒的两侧包抄过来。望楼高处负责观察敌情的士卒随即急摇旗帜,己方的弓箭手纷纷登上城头,开弓搭箭乱射。而当敌人愈来愈接近,当他们的咆哮声灌入耳膜的时候,守军将士也情不自禁地大声吼叫起来。 对新兵来说,这种吼叫是压制恐惧的最好办法,对老兵来说,则是为了提振精神,预备厮杀。在本方将士怒涛般的呼喊中,身上哪怕只有三分力气,也能发挥出十分。 焦触没有喊。他的战斗经验足够丰富,深知哪怕在即将白刃相格的城头,也需要将领保持冷静。当然,更有可能是经历的战事太多,整个人早就麻木了。 当两方的箭矢飕飕飞过时,他甚至还有心思回头望一望,看看飞越墙头的究竟是何品种。 就在这数日里,焦触见到了应用于长梢弓的长箭,箭簇加重的破甲箭,箭杆铁制而短小的弩矢。他见到己方将士哪怕穿着厚甲,一旦被迫近到百步之内,甲胄就会被轻而易举地穿透,破甲时噗噗的闷响、鲜血滋滋的喷射声和人的惨叫就混合在一起,此起彼伏。 他又注意到,城下敌军此番杀到,正对着前次一度突入城头的薄弱处,那一段城墙上的木栅被推倒后,尚未来得及修理。 他挥了挥手,扈从连忙射出鸣镝,示意重点防守的位置。在城内组织后继兵力的将校随即大声呼喝着,令辅兵们多携土囊上城,立即堆叠出阻遏进攻的矮墙。 编县是废弃后又重修的军事堡垒,小而坚固。故而守军的调动非常容易,各项守御的准备也充分,若非如此,这一仗就很不好打了! 他挥手的动作引起了城下弓弩手的注意。 好几支箭矢从城下各处飞来,来势又快又猛。扈从们来不及示警,扑上来将焦触推倒,箭矢贴着他的面门划过,再掠过身后木制的望楼梁柱,打得木屑飞溅。 扈从们自然是救主心切,怎奈焦触年近六旬了,筋骨不似年轻时柔韧。被扈从们这一扑,脚踝扭了一下,痛的他脸色发青;头盔砸在地上,后脑也疼。 他扶着墙头勉力站起,喝骂了两句。转而再看城下动向。 城下的贺松放下手中的角弓,望着焦触的身影连连冷笑。 适才射向焦触的箭矢,有一箭就出自他的手中。他在雷远麾下诸将之中,并不以善射著称。何况身为统领全军之将,却迫近到双方箭矢相及之处,与敌对射,实在有些危险。 但这举措更多地出于鼓舞士气,将领大胆,部属们才会舍死忘生而战。 “将军放心,编县城头的木栅、望楼已经被我们推翻多处,打下去,一定是我们有利!”一名部属道。 贺松微微点头。他对自己的部下们很有信心,所以并不焦躁。 曹军的底蕴摆在这里。这个统合了天下八州的庞大政权,麾下雄兵百万,战将千员。放在最前沿军堡的兵将,又怎么会是弱者呢? 贺松仔细打听过,焦触虽然不是名将,却毫无疑问是宿将,这等人物就算没有特出才能,但用来带领本部坚守一座小型城堡,那是绰绰有余。何况守城的还都是焦触的本部,不仅忠诚,更是耐战,便如一根硬骨头,想要啃下来,就得做好崩飞几颗牙的准备。 “嘿嘿……” 想到这里,贺松又冷笑几声。城池小了以后,守御固然容易,却失去了周旋的余地。而贺松所部攻城再难,无非拿人命硬碰硬地往上填,总有守军撑不住的时候。 贺松麾下的几名司马、曲长都有经验,自会按部就班地猛攻,并不需要贺松多操心。 此时,斥候首领风尘仆仆从后阵赶到,贺松便问:“宜城的曹军到了哪里?” 那斥候首领面露苦色,摇头道:“将军,他们没有动。” “没有动?” 贺松吃了一惊:“确实?” “宜城的曹军营地戒备甚严,白日里无法抵近侦查。但夷水、祁水上游的几处渡口,直至蓝口聚一带,我们都紧紧盯着。敌军确确实实没有往编县来。” 编县距离宜城才四十里,此地攻城战打得如火如荼,宜城那头不可能不知。可他们居然能耐住性子,就这么看着? 营司马彭裕沉吟道:“编县的守军看起来只有千把人。会不会曹军在宜城、鄀县等地,都没有重兵?” 贺松摇头:“那不至于,之前小石亲自带领部下往北,抓回来好几个俘虏,一一都查问过。另外,关君侯那边,也有诸多线报汇总,编县、鄀县、宜城这一带,一万人是必定有的,或许会到一万五。” 这三座城池都是坚固军镇,而且兵力充沛。己方若用大军去攻打,至少也得出动四五万人,耗费十天半个月。己方的目标是襄阳、南阳的曹军主力,如果在这三座县城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