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主力迫近到了这样的程度,各自都没办法轻易后退了。所有的动摇、犹豫全都无用,惟有鼓舞斗志,力求战胜。 鸡肋再不好吃,也只有强吃,狠吃,千方百计地吃。 若不能吃下去,这鸡肋就会变成饿虎,随时随地会扑上来噬人! 下午申时前后,刘备起身出外。 近几年,他觉得自己的体力和精力都开始衰退了,便如此刻,春天已经到了,可他只觉得身上的盔甲冰凉,衬在盔甲里面的牛皮也捂不出一丝热意来。他握了握腰间的剑柄,问赵云:“庞军师何在?” “刚还看见他,好像是往左营去巡查了。” “派个人去找一找,找到以后,请他来见我。”刘备仰头看了看天色,是个阴天,有些尘霾飘荡在空气中。 战事发展到这个地步,两军主力之间的空隙地带已经被压缩到了极致。过去数日,双方的斥候骑兵几乎没有停歇地绞杀、周旋,将敌方的动向如雪片般发入各自本阵。 刘备知道,曹操就在东北面不远处,距离自己不会超过六十里。 他叹了口气。 “说起来有趣,自从许都别过之后,我和曹孟德常常在战场上近距离接触,却没有正正经经地对峙接战过。” 赵云吩咐了亲卫出发去寻庞统,自己回身来按剑立于帐门之侧。 刘备既然说话,他便倾听,却不胡乱插言。 “徐州那一次,我正忙着收拾那批徐州世族,结果曹孟德亲自率军赶到……嘿嘿,我初时不信,自领数十骑出城观望,正看见曹孟德的麾旌。这可把我吓得不清,我自知绝非对手,于是立即组织逃亡。结果,遭到曹军追击,云长被擒,好些部属被杀,徐州的基业就此崩溃。” “隔了几年,大概是八年吧。曹军南下荆州,我领着荆襄十余万百姓逃亡,日行十数里,于是在当阳长坂遭到曹操亲提五千铁骑追击。那一场厮杀下来,我在新野积攒的数千兵马溃不成军。子龙你肯定记得,我几个连马都没了,只向着远离曹军的方向,往林间野地里钻,若非子龙你在……唉……” 刘备想了想,继续道:“再然后就是乌林了。那一回我和云长、翼德在云梦以北,州陵到华容那一片布下天罗地网,截击从赤壁溃退回来的曹军。有好几次都看见了曹孟德的仪仗、伞盖,可冲杀过去以后却没见着曹操,只见到泥潭中无数溺死的将士和战马。” 他平静地道:“却不知这一回……胜负如何?” 赵云依旧沉默。 刘备又道:“对了,另外在多派人手,监察长安城的动向,防止城中守军出城坏事。此地距离长安城很近,现在派人去,马快一点,一天时间足够来回两次了。” “遵命。” 此时远处马蹄声响,两人一齐抬头去看,见得庞统带了三四名从骑疾驰而来。 “军师,辛苦了!”刘备向前几步,招手示意。 他在大军进退的问题上,曾经与庞统意见不同。哪怕厮杀到了现在的程度,他仍然觉得自己先前的退兵计划比庞统的决战计划要靠谱些。但既然已经决战,他便全心全意地仰赖庞统的谋划,绝不因为此前的意见冲突而稍显不快。 庞统下得马来,疾步向前施礼:“左营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 左营由泠苞、邓贤二将带领,负责沿灞水布阵,封堵灞桥至白鹿原一线。因为该部随时面临长安城中守军和东面曹军的挟击,所以兵力甚是雄厚,合计有一万三千余人。 五天前,曹刘两军在渭南新丰夜战。刘备遣出了魏延、张任两员猛将突袭,却鏖战两个时辰拿不下曹军一部,反而在次日清晨遭到曹军优势兵力的压迫,以致张任所部溃散,大军阵脚挫动。由这一战可知,此番随同曹公来到关中的,必定是邺下中外诸军精锐,绝非寻常弱兵。 这样的精锐部队,想要靠正面对敌,很难取胜。而驻扎在灞水沿线直面敌军的泠苞、邓贤二将,更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二将从前日起就频频遣使告急,请求汉中王再拨兵力,填补防线。 可刘备与庞统商议以后,决定保持左营的兵力不变。 从昨日开始,他从中军大量调拨诸将旌旗、金鼓到左营去。又令泠苞、邓贤使将士拖着树枝在营中往来奔跑,制造出主力进驻灞水沿线的川原高处,与曹军对峙的假象。 他甚至还要求泠苞、邓贤遣出麾下精兵,以三五百人为一队,再度深入骊山,作出试图收复骊山中多个营垒的姿态。 这些任务,无一不加重了泠苞、邓贤的压力,使他们的兵力颇多折损。为此,军师将军确实有必要前去探望,给他们打打气,鼓鼓劲,让他们明白他们的坚持是有价值的,汉中王绝不会忘记。 “泠、邓二位怎么说?” “他们两位都说,灞上原坡抖峻,又有坚固营垒为凭。若曹公遣将来攻,他们能为大王拒之。若曹公亲自来攻,他们能坚持五日,五日之外,还请大王速遣援军。” 泠苞、邓贤两人都是刘季玉的旧部,虽然没有杰出的军事才能,却颇扎实严谨,在军中务实而不好大言。刘备盘算了下,觉得两人的判断和自己差不太多。 “五日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