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平以后,朝廷中枢的官员选调派遣就已形同虚设。前任交州刺史张津被害后,流寓交州的士人纷纷散去,在当地任职的地方官也陆续亡散。所以近年来,交州各地的地方官,大都出于郡守的直接任命。 便如荔浦县的县长、县尉,都是吴巨的扈从出身,殊少汉官威仪。所以马岱见了他们,竟不能确定身份,以为他们只是荔浦县中的寻常大姓。 当下马岱提鞭一指,喝问道:“这里便是荔浦县么?” 县长小心翼翼回道:“正是。不知将军……” “我乃奋威将军麾下校尉,扶风马伯瞻是也。奉将令来此救援!”马岱在马背上挺直身体,看看荔浦县周围那圈栅栏和壕沟,只看到尸体和血迹,却没有敌人的踪影。 “原来是雷将军的部下!多谢雷将军!”那县长深深作揖,接着便不言语,竟不跟几句对马校尉的仰慕之辞。 交州本来就消息闭塞,这县长又只跟从吴巨,所以对北方政局、人物从不感兴趣。他知道雷远,还是因为庐江雷氏下属的商队常常前来苍梧,至于雷远下属的扶风马伯瞻是何等人物,他真一点都不晓得。可怜以他的见闻,甚至都不知道扶风在哪里! 马岱此前还特意整理了衣甲装束,想要给交州人留下深刻印象。这一来未免有些失望。 他再往远处眺望,茂盛的林木间有些人影闪动,看那种仿佛猿猴的奔跑姿态,就知道是方才逃窜的蛮兵。 看来,攻城的蛮兵全军都在荔水沿线阻击,已经全都被击溃了。蛮人不可能再组织起来攻城,自家这一仗,就算打完了!本部三百铁骑,战死不过零星数人,算上受轻重伤的,也不过数十,真如摧枯拉朽。 战斗顺利自然是好的。然则,将军让我以此战立威,现下看来,威风似有不足啊? 马岱顿觉兴味索然,他想了半晌,拨马回来对部下们说:“这些脑袋留着没用了。全都拿下来,就在……就在……” 他四面看看,选了个接近道路的缓坡:“就在这里堆个京观出来!” 部属们纷纷拨马过来,把马鞍下绑着的首级抛掷到马岱所选之处。 方才一味突阵,其实停下来割脑袋的时候并不多。而两三百颗脑袋聚在一起,不过五六尺方圆,两尺来高,远看就是个寻常坟头,也并不如马岱期待的那么威风。 马岱端详片刻,大皱其眉。 他勒马回来问道:“荔浦周边,还有蛮夷的踪迹么?” 县长正在与县尉商议,是不是该请这支骑队入城歇息。按道理说,这是必须的。然则两人在来到交州前,都知道中原乱世是什么样子,更都知道,乱世中贼过如梳,兵过如篦。朝廷兵马万一发了性子,对百姓的残虐恐怕比蛮夷还狠!交州的汉人数量少,而且大都聚族而居。这荔浦城里万一出什么事,可就有好几支传承多年的家族要断代了。 当下两人俱都犹豫,谁也不愿这支骑兵进城,又谁也不敢开口对眼前这一看就凶悍异常的年轻校尉说。 这时候马岱忽然发问,吓得两人俱都一惊。县尉脚软,顿时又坐倒在地。 县长连忙赔笑:“这位将军,恕我耳背,没听清您要问什么?” 马岱咂了砸嘴。 不远处有名骑士拎着几颗首级走过。因为蛮夷不结发辫,头发沾了血就捏不牢,一颗脑袋骨碌碌滚到马岱脚边。马岱飞起一脚,将这脑袋正正踢到京观上。 于是许多部下们一齐喝彩:“好脚法!” 马岱朝他们呸了一声,知道这些部下怕是看自己心情不快,特意凑趣来着。 转回来他继续道:“我在荆州时,都知道这趟各部蛮夷动兵规模甚大。围攻荔浦的就只这些么?周边还有没有更多的?” 县长慌忙道:“交州境内,蛮夷数以十万计,要问有没有,哪里都有。然则起兵作乱的毕竟是少数……” 想了想,他继续道:“此前蛮兵攻城不下,便分散部伍到本县多处聚落、村社杀戮。他们虽然大部集合去迎战诸位将军,但蛮兵没有军纪可言,肯定还有许多散落在村社间。将军若要找寻蛮夷,只去周边村社,必能见到。” 马岱颔首:“你手下,有认得道路的么?” 县长叫了几名部下小吏来。 马岱随手点了几名部属:“你们各带五十骑,去周边村落走一圈。但有蛮兵,尽数拖回来堆积!” 骑兵们各自领命,当即卷地而出。 雷远本人虽是武将,杀伐之心不盛,兼有后世卫生防疫的习惯在,领兵以来绝少拿敌人的尸身作为威慑。行事最激烈的一次,莫过于在江淮时乘着夏侯惇被俘的机会急攻雩娄,把雩夏侯惇本部被斩杀将士的人头抛掷进城里,以做威慑。当时抛掷的几百个脑袋,次日雷远还令人统一收起,挖了大坑埋掉。 但马岱却不似雷远这般忌讳。 他在凉州跟着兄长作战,屠戮汉羌各族不服,斩首动辄数以千计,堆积京观威吓敌人更是常事。连带着他手下的骑兵,用杀人不眨眼来形容其凶悍,还嫌用词轻了。 须臾间,派出的数队骑兵纷纷折返,果然都带了被斩杀或俘虏的蛮兵回来,数量约有百余。因为骑兵奔袭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