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 许少庭才颇有点迟钝的担心起来, 他以迟文的笔名写了《工藤总一郎与李轻文》, 又用知行的马甲点评了这篇,除了知行这篇短评是《新月》刊登,其余短篇和各种马甲写的点评其实都是找小报、小杂志塞了钱登出来, 如果真有有心人,想要翻出来这些马甲后的真人……
又或者想要找出马甲后面人的那些人, 是当下的政府或者日本人呢?
他是否真的能自保?
又如何能保证不牵连张氏、珍珍和姑姑他们?
一时意气自己爽了, 爽过之后,许少庭陷入深沉的担忧中, 结果在此事件明明仍旧处于热烈的讨论阶段,第二天再看报纸,已经是大雪茫茫一片, 好干净的一个人间。
纵观沪市所有报纸,从本地发行的报纸到全国发行的, 包括各类杂志在内, 已经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
虽说越压抑, 越讨论,但没了报纸这媒体做发声传播的媒介,渐渐地这件事也就自然而然的没了热度。
许少庭在家警醒了几日, 看无人来找上门,也就以为这件事彻底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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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去年十一月份的事情。
在这个时间点上,在许少庭看不到的地方,比如工部局也发生了件关于这件事情的小插曲。
比如工部局来自不同国家的几位董事中, 自诩半个中国通的高桥董事,也很是紧跟时事,在望月三郎的介绍下,不仅在追读《大道仙途》,也是眼睁睁的看着本来争议的是蓬莱阁影射的究竟是日不落帝国大不列颠,还是映射的旭日旗日本。
高桥先生私下与望月三郎吐槽:“这肯定影射的是英国,他们白人整日趾高气昂的,真是让人难以接受,个个的全是眼睛长在了脑袋上面。”
望月三郎道:“也许影射的正是我国呢?”
高桥先生竟是很推崇千风明月:“能写出如此的作者,自然是与我们同仇敌忾瞧不起白人才对,可惜竟是生成个华夏人,如果是我们日本的作家,当奉为上宾才对。”
望月三郎当即笑容愈发古怪:“您说的有道理……如有机会,也要登门拜访下千风明月先生才对。”
高桥先生惊讶道:“都说这位作者神秘的很,名气如此之大,但除了他的责任编辑,没有人见过他真人呢,望月君,你竟认识千风明月吗?”
望月三郎只笑,含糊不清的答道:“也许,大概知道是谁,但还需确认,如果真的是这人……果真令人十分惊讶。”
办公室中这二位的谈话只有彼此知道,办公室外,一位日本和服女郎抱着沓文件急匆匆的往办公室赶来,她着一双木屐,穿厚厚和服,走路并不舒坦,一路上竟是踢踢踏踏的声音,往来间的白人要么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要么很是挑剔不满的看她两眼。
更有甚者,人高马大的白人军官与她擦肩而过,丝毫未有侧身相让的绅士风度,直直的将这位体重绝对不超过四十五千克的和服女郎撞倒,整个人却好似无所察觉的头也未回的继续朝前走去。
好像刚刚撞到的连条狗都不是,只是一团空气罢了。
望月晴子手撑在地上,蹭破了点皮,跪在地上去捡散落的文件,鲜红的血就染了上去,身前一片阴影,惨白的一只手帮她把地上散落的文件拢在一块。
晴子抬头去看,这人的身高与苍白英俊的面孔给她印象深刻,正是那位在沪市酒店外,不知为何被兄长找了麻烦的华夏少年身旁,那位很保护着他的英籍军官。
晴子低声说道:“谢谢你,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不要耽误您的时间。”
沈灵均低头扫过,全是些报纸和裁剪下的杂志内页,正看到从《新月》杂志上裁剪下来,知行评价《工藤总一郎与李轻文》这篇的点评。
扫过“洗脑”两个字,沈灵均忍不住想笑,晴子小姐已经手疾眼快的把这页单独跳出来,折了两下塞在了自己和服的腰带中。
沈灵均状似不经意的问:“这些都要带给你兄长?”
晴子道:“都是我业余无聊看得华夏文章。”
说罢,一股脑的把散落的报纸抱回怀中,沈灵均想要再说些什么,晴子小姐已经对他鞠躬道别,就如大多数日本女子那般,充满着无害气质如小白兔似的,看似对他有点害怕的慌乱紧张的跑掉了。
沈灵均却是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中,他也一直在追读《大道仙途》的连载,当然知道上周引发的时下热点,更知道知行与千风明月的关系。
心中便想:也真是敢写,明明看着是个不愿意惹麻烦的人,怎么偏偏还要自己把事情推向高/潮?
思来想去,沈灵均得出个答案,对日本人是否有敌意在夹带私货不得而知,但想必应该是对自己的祖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吧。
于是更加无不淡然的评价许少庭这做法,未免愚蠢,将自己推向了风口浪尖不说,好好的一个通俗作者何必牵扯进到时/事/政/治中。
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他这么一个年轻人又懂些什么。
但想到他写的,一生追逐太阳的人……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便不禁失笑,这样的一个人又怕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