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三日,京城暂弛宵禁,尤其朱雀大街灯火通明,彻夜不眠。
原身的记忆里,婚前大多在闺阁,没有感受到过多的战火滔天,待到江山已定,阖家搬到京城,头两年京中都戒严,犯夜者刑罚极重,连达官显贵也不例外。
上元灯会近两年才重开,只是常有事端,每年灯会,京兆府和金吾卫两个衙门皆会派出大量人手出来巡逻。
施晚意爱美色之心,昭然若揭,看不见姜屿的脸,确是有几分可惜,不过也有好处,她不容易受姜屿的影响,得以投入在逛灯会中。
舞狮、踩高跷、划旱船的表演,施晚意都看得极入神,偶尔掀起轻纱一角,眸中都是意兴盎然。
姜屿始终关注着她,护在她周遭,防止人潮拥挤碰到她。
也喜她欢喜,只是颇不满足。
两个人的身份,和他们现在还不明确的关系使得他们必须遮着面容,否则若是见到熟人,可能会被叫破姓名。
因为不能光明正大地现于人前,不满足。
施晚意不看他,不满足。
施晚意不叫他的字,也不满足……
姜屿又隔开一个行人,脚下不稳,不小心轻撞到施晚意的手臂,然后迅速分开。
施晚意侧头,“朝时,怎么了?”
面具后,姜屿的嘴角微微上扬,诚恳地歉道:“人太多,你避着些。”
施晚意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臂微微展开,护在她身侧,便道一声谢,又问:“你顾着我,没能好生赏玩吧?”
“无妨。”姜屿微顿,凝望着她,再开口便是明知故问,“还不知如何称呼娘子,娘子若是觉得唐突……”
施晚意摇头,波澜不惊道:“我姓燕,行二。”
燕姓是施老夫人的姓氏。
她果然不打算告诉他真身。
姜屿眼睫轻轻一颤,随即若无其事地叫道:“二娘。”
“香包!郎君,给娘子买一只香包吧。”
两人短暂停留之处不远,是卖香包的摊子,摊贩极热情地招呼往来的行人,尤其针对结伴的男男女女。
姜屿侧头,意动,“我送二娘一只吧。”
施晚意看过去,香包做的极精致小巧,不过考虑到他许是拮据,便摇了摇头,视线落在前方不远热气蒸腾的糖炒栗子上。
走一路吃一路,分不出手,免了路过摊位询问的尴尬,她也喜欢,正合适。
施晚意仰头,隔着薄纱看姜屿,“买糖炒栗子吧。”
她都快被自己的善解人意感动了,所以,怎么能将人拐到她的宅子里养呢?
姜屿只要她喜欢,全都愿意捧到她面前,当即便点头。
两人并行向糖炒栗子,路过香包摊子时,姜屿稍慢了半步,不错眼地看着施晚意,手上则取出几个铜板放在摊位上,取走一只红色香包,放入袖中。
待到姜屿付钱买完糖炒栗子后,很是自觉,拿着油纸包,将栗子壳又捏开些,才递给施晚意,也会摊开掌心接她吃过的栗子壳。
极体贴周到。
世家高门的公子哥儿,除非与人调|情,否则少有这般放得下身段的。
施晚意才从来没怀疑过他的身份。
而施晚意有时教周围的新鲜物事吸引去注意,接栗子时一分神,两人的手指便会轻触轻离。
她心思分散,自是没注意太多。
姜屿的贪婪因为这触碰稍稍得到满足,然后便是更汹涌地反扑,越发如饥似渴。
不够……
“二娘。”
施晚意侧头,隔着纱都能感受到她的疑惑。
姜屿道:“方才我听到街鼓声,快要到燃放烟花的时辰了,我知道一处僻静之地,更宜赏烟花,要随我去吗?”
施晚意并未犹豫多久,便答应下来。
姜屿心中期望她答应,听她果然答应得爽快,又露出些不赞同,“二娘就不怕我生坏吗?孤身在外,无论是谁,还是莫要如此言听计行。”
“我相信朝时。”
施晚意说得情真意切,没说的是,她更相信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和发髻里有机关的簪子,以及不远不近坠在后头的护卫。
傻子才毫无准备地单独跟不甚熟悉的男人出门。
即便这个男人一等一的好看。
说到好看……
施晚意柔声道:“朝时,你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
姜屿:“……自然。”
以他之敏锐,自然已经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
施晚意的警惕心显然和话里的信任不符。
然她这般说,姜屿依旧愉悦。
只是单有警惕心可不够,比如他,如若真打算对施晚意做什么“恶事”,她那些护卫,决计是赶不及的。
姜屿打算再托师兄之口,借由施家叮嘱她一二。
两条横街外,正和施春浓、陆姝看耍龙灯的方既清忽然鼻痒。
而施晚意和姜屿一路走走停停,最终来到一座道观前。
道观在临朱雀大街的坊内,观门紧闭,姜屿并无进入道观的意图,反而带着她绕到道观院墙和坊墙连接的地方。
那是个巷子,因着满月和通明的灯火,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