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坠到地面上,砸成一片碎珠。
梁鸿落对这一幕极为深刻。空气中萦绕的香粉味道,门外弹奏着的风流小调,以及姑娘逶迤拖地的红裳,都细微到了极致。他越想忽视,那画面就越发清晰。
这实在不像是什么兄妹相认的场面,没有一点欢喜的情绪,逐晨感受到了强烈的违和,已预知到它的结局。
女子说要报仇,梁鸿落允诺,叫她以后骄傲地活着,可等她了却了心愿,就直接死在了梁鸿落的面前。
“我骗了你,我不是你的小妹。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也许她命比我好,早就不在了。”姑娘哭着与他道,“我也想等人来接我,可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
梁鸿落再没有别的办法去找到自己的小妹了,也没有办法再接受一次这样的人生,这要比凌迟了他更为难受。
逐晨看着他坐在车水马龙的街口,目光落在不远处辉煌的高塔上,背影萧索,如山石凝固。
他的内心想必是极为复杂的,不再那么强烈地想要去探知亲人的去向了。一直以来牵引在他头上的那根线条断裂开来,皮囊下包裹着的,只剩下毫无生气的灵魂。
世界一片片坍塌,这个漫长的梦境终于是结束了。
逐晨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转亮,微弱的光线穿刺过朦胧的雾气,在天际画出一线灰蒙蒙的亮光,
逐晨被梁鸿落梦境中的阴郁所感染,胸口的沉闷挥散不去。
她试着用【镜水】算了算,可无论她如何施展,都看不见任何景象。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大可能是如梁鸿落猜测,他妹妹早就已经不在了。再要么是他小妹如今成了个极厉害的人,圆光术也无法窥觑到她的所在。
他小妹离开时还那么瘦弱,去了那种豺狼虎穴的地方,坚持不住也属正常。就算活着长大了,恐也是要被逼疯。少受些苦……倒是件好事。
她心下是这样想,仍旧止不住的伤怀,本着许有万一,去找了大魔,让他帮自己卜算。
大魔的水准,当然比自己要高明上许多。
岂料,逐晨还没说明来意,大魔便拒绝了她。
“算不了。”
大魔脸上的表情是带着笑意的,可逐晨总是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他以前也找我算过,只是没有用。他没有妹妹的八字、常用物品,甚至,他小妹连名字也没有,我要如何掐算?放弃吧,有缘自会碰上的。”
逐晨说:“可鸿落道友不是她大哥吗?既然是亲属,当有联系在,通过他的血缘能算得到吗?”
大魔摇头:“从他入魔起,他与家人就再没有干系了。何况如今他身上有我的一丝魔气,我算不得自己的事。”
逐晨失望叹了口气:“啊……这样。”
这可真是阴差阳错。
大魔摇开纯黑的扇子,坐在摊位后面同她一样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啊。”
逐晨同他说了声,迈开步子,准备走了。刚转过身,又好奇地追问了一句:“魔叔,你为何要给鸿落道友分一缕上古的魔气呢?”
她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第二个大魔,梁鸿落身上的魔气,定然是面前这人赠给他的。
“我嘛……”
大魔摇扇的动作顿了下。他行事向来率性,想到便做了,哪怕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事后未必还会记得。但梁鸿落这人给他留下了三分印象,他觉得对方那桀骜又不屈的眼神似曾相识,许能闯出一点名堂来。
大魔笑道:“我最喜欢那些爱与天道作对的人。”
不是因为什么好心,也不是因为什么恶意。这理由十分的大魔。
逐晨说:“魔叔,你那么喜欢算命,当时有为他算过吗?”
“逐晨道友错哩,我不是喜欢算命,我只是不喜欢问人而已,也不愿意相信人心。”大魔翻了下扇面,遥指向远处,“何况小道友那命还需要算吗?死里求生呗。他能活到现在,着实让我有些出奇。”
连大魔都能给出这样的批语,可见梁鸿落的经历当真是波澜壮阔。逐晨却是感到有点遗憾。
朴风掌门御下再严,也做不到天下为公,何况修仙大陆历来残酷,这等事件屡见不鲜,少有人会关心一位地位低下的女子受过多少委屈。
梁鸿落小妹的结局如此惨烈,仔细算来还是在朴风宗遭的难,他找不到可以怨怼的对象,难免会迁怒宗门。
他接近怀谢动机不明,谎话连篇,如今想想,许是不怀好意。
逐晨不想与他发难,也判不好他究竟是恶是善,只觉得他在魔界既有根基,不必留在朴风,还是应该请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