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石头从山峰间落下,那些石头上有残雪,有雪化之后的湿痕,落在山间,落在崖石上,砸出无数碎砾,然后猛地弹到空中,继续向下坠落,最终落在了峡谷出口处黑压压的骑兵头顶。讀蕶蕶尐說網
从峰间坠落到峰底,经过如此长一段距离,石头的速度已经变得十分恐怖,比草原骑兵惯用的投掷短矛要可怕的多。
草原骑兵们挤在一处,很难闪避,无数石块落在他们身上,发出沉闷的尘土飞扬响,有人身上被砸出大洞,有人的头颅则像熟透的瓜果一般暴开。
峡谷出口处顿时被鲜血和肉浆涂染成五颜六色,到处都是惨嚎和马嘶,队伍大乱,马蹄乱动,烟尘四起。
很多骑兵的脸上都是血,血的下面是绝望的神情,然而接下来事态的发展,才真正令他们绝望,因为落石之后,便是如雨一般的斧影。
锃锃锃锃,无数破空之声密集而作,至少一千多把沉重的斧头,从山崖间抛下,砸向已经陷入混乱之中的草原骑兵。
那些从峰顶坠落的石头很重,那些斧子也很重,能够被抛掷如此远的距离,需要很大的力量,按道理来说,只有武道修行者才有这种能力。然而世间根本不可能找出这么多武道修行者,还能组织成极有纪律的伏击军队。
满天斧影之后是震天的喊杀声。两千多名穿着兽皮的青壮年男子,在山崖乱石间跳跃着。奔跑着,狂吼着向下方冲去,他们不是武道修行者,却有不弱于武道修行者的力量,因为他们是荒人,是天生的战士。
这完全是单方面的杀戮。
……
……
数十块沉重的石头先前落在车厢上,车厢剧烈震动起来。然后便是如雷般的撞击声,黑色马车旁如草般的箭枝,如谷堆般的断箭。被那些石头尽数砸碎,然后碾成碎屑,又被草原骑兵的血肉染红粘实。看上去异常鲜艳。
大黑马抬头向车厢外望去,看不到外面正在发生什么,但知道情况正在发生变化,不由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
宁缺低声说道:“来了。”
落石声落斧声厮杀声,连绵不绝,直到很久以后才安静,然后是一阵激烈的欢呼喊叫声,最后又归于绝对的安静。
宁缺抱着桑桑,走下马车。
……
……
去年冬天。左帐王庭背弃与荒人部落达成的和约,暗中与西陵神殿联军携手,偷袭荒人主力部队,追杀数百里,荒人死伤惨重。
今年春天。荒人部落在魔宗行走唐的率领下,潜行天弃山脉数夜,至贺兰山缺处抱石登峰,伏袭左帐王庭骑兵。
三千名左帐王庭骑兵里只有数百骑成功逃出,十余名堕落统领只活下了三人,隆庆皇子重伤。依靠两名道门隐藏强者的舍身救助,才侥幸从唐的手中逃走。
峡谷四周到处都是草原骑兵的尸体,偶有几匹战马正惘然地守在主人的身旁,两千多名强大的荒人战士,高高举着手中的铁斧,兴奋地振臂高呼。
这是荒人对背信者的一次完美复仇。
然而荒人战士们的欢呼声,比想像中停止的更快,他们看着峡谷中间被死尸包围的那辆黑色马车,渐渐安静,脸上流露出惊恐的情绪。
荒人战士们的情绪并不复杂,和人世间别的地方看到这辆黑色马车的人相比起来,他们只是害怕,非常单纯的害怕。
尤其是当黑色马车门被打开,宁缺扶着桑桑走出来后,荒人战士们看着那个瘦弱的小姑娘,就像是看到自已最恐惧的黑夜。
……
……
“很多人容易陶醉于复仇的快感中,我却觉得那没有任何意思,虽然我的前半生一直都是在做这件事情,因为复仇首先需要有仇,那就意味着先吃亏。”
宁缺看着数丈外那名穿着皮衣的强者,说道:“荒人是天生的战士,你统帅这么多荒人,去年冬天还输的那么惨,实在是令人难以想像。”
唐想着去年冬天风雪夜里,在联军中军营帐的那场血战,即便是强悍如他,也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你不知道西陵神殿究竟隐藏着多少力量。”
宁缺说道:“我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我只知道荒人现在很惨。”
唐说道:“不管我们现在多惨,如果没有我们,你今天会死。”
宁缺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这和我无关,与桑桑也无关,所以我不需要对你们表示感谢,我为你们创造如此好的伏袭机会,如果连这都把握不住,荒人就没有资格南下,更不要指望复国。”
桑桑在哪里,满天的乌云和黑鸦便在哪里,黑色马车顺着大唐北方的荒原斜向东行,一路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在贺兰城处,宁缺没有选择北上而是东进,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暴露自已的行踪,便是要吸引东荒人的敌人。
东荒一直是左帐王庭的势力范围,隆庆现在已经是这片荒原的主人,宁缺知道,隆庆肯定会最先出现,便是要用他和左帐王庭骑兵来吸引唐和荒人战士。
黑色马车的行踪传入东荒,西陵神殿和佛宗都来不及做出反应,隆庆来得及,荒人也来得及,唐并不知道宁缺的用意,即便有所猜测也无法确定,但正如宁缺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