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那天午后,公路上车来车往,李成兰挽起鬓角的头发小心翼翼的问:“以后真的就见不到你了吗?”
那时他的回答现在回想起来稍显敷衍,如果早知她命不久矣,当时他的心态应该更认真一些。
鬼使神差的,陈海张开回答:“倒也不是不能见面。以后我可能就在枫城长住了,隔三差五见个面并非不能办到。再说了,你堂哥临行前托我好好照顾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以后你要是有了困难,不妨找我帮忙。”
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竟如此絮叨,这不像他的性格。王澜溪听完心中的忐忑一扫而空,整个人焕发出新的神采。
“那就说好了喽,拉钩!”王澜溪伸出小拇指,好幼稚,陈海本不想不搭理,但见她殷切又期盼的神情他心软了。他无奈笑笑,有样学样伸出小拇指勾住她的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末了,王澜溪认真的说道:“做不到要吞一千根针,整整一千根,你怕不怕?”
“不怕。”
“我很怕的。”王澜溪眯眼笑了起来:“所以我要经常麻烦你,不许不耐烦,不许敷衍我,晓得没?”
说这话时王澜溪像只炸毛的小花猫似的,大有一言不合就扑上来挠花他脸的架势。陈海还能说什么?只得苦笑着点点头。
王澜溪开心了,振臂一呼:“今儿个本姑奶奶高兴,走,我请客,带你去吃雪糕去。”
鸦色夜幕中,一辆面包车穿过桔黄色的灯光铺就的无人长街。陈海耳边隐约响起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以前住在乡下天还没亮他就得起床练功,所以经常能听到这个。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天快亮了。
他瞥了眼旁边聚精会神开车的王澜溪。
二十来岁,正是青春无敌的年纪。
凭良心讲王澜溪其实长的也蛮漂亮的,尤其是她那两条堪称极品的大长腿。
凌晨时分,有个漂亮姑娘开着车拉着自己在街上闲逛,不需要刻意找话题,想到什么就聊什么。早间的风习习的吹,运城之行以此为结尾好像蛮不错的。
回枫城。
回枫城。
陈海终于狠狠体验了一把归心似箭的滋味。
……
孙浩然,死了?
天一亮唐靖俞就从手下那里得知了这一消息,当时他的脸色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这才几天的功夫?运城方面的大员就一连折了俩,唐靖俞坐不住了,早饭都顾不上吃,拔腿赶去沈先生哪里。
他见到沈先生时,沈先生正在吃早饭。
一碗粥,两个鸡蛋,两碟咸菜,跟普通老百姓吃得没有区别。
沈先生慢条斯理的剥着蛋壳。
唐靖俞几度三番欲言又止,却又担心搅了沈先生吃饭的兴致。他常在沈先生跟前侍奉,自是知道沈先生自打他孙子重病后胃口向来不佳。
今儿个沈先生能吃这么多,说是破天荒也不为过。
沈先生看出他纠结不已,随手把剥好的鸡蛋放进粥里抬眼问道:“出什么事了?”
短暂的踌躇,唐靖俞硬着头皮开口:“孙浩然死了。”
出乎他意料,沈先生的反应依旧云淡风轻。
就好像死的不是什么大员而是阿猫阿狗。
“看来老天也看不惯我把运城搞得乌七八糟,撤了吧,今后运城这地方我们不来了。”
“啊?”唐靖俞一脸懵。
“别让警方掺和进来,把尾子收干净,别不舍得花钱,该口头威胁的口头威胁,该给封口费的给封口费,别再闹出人命了。”沈先生拿起筷子,一脸感慨的说道:“老天待我不薄,闹出人命会遭老天记恨,懂了吗?”
“我知道了,沈先生。”唐靖俞压下心中的疑问躬身说道。
“苗疆虎牢城那边还缺个负责人,你去吧,别再出岔子了。”沈先生接着说道。
唐靖俞蓦然一惊。
虎牢城位于南境边陲,比邻安南十三国,是无比重要的陆上走私关口,其地位仅次于运城这个海上走私关口。
沈先生让他负责虎牢城,这是要栽培他的节奏啊!
唐靖俞不禁热血澎湃,当场立下军令状,扬言不把虎牢城的窝点打造的固若金汤就提头来见。
沈先生没说什么勉励他的话,反而提了一嘴别的事:“你介绍的那位神医很有能力,动身之前你请他过来一趟,我要当面感谢他。”
原来如此,他顿时意识到举荐了陈海才是他得到重用的真正原因。
陈海才是他的贵人了。
想到这儿,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跟陈海打好关系。
只要抱紧陈海这条粗腿,以后他还缺提拔的机会吗?肯定不缺。
“我这就去安排。”
“去吧。”沈先生摆摆手,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让管家取来支票本,签下一张两千万的支票撕下来交给唐靖俞:“如果他不想来,你就把这张支票给他,我是一个商人,商人嘛,没什么文化,表达敬意最好的方式就是多给钱,请他多担待点。”
“我记住了。”
“嗯。”沈先生不说话了,拿起筷子夹了根咸菜扔进嘴里细细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