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又写得一手好字,除却小气,实打实一个才子,在友人家蹭着蹭着,就把人家的美妾给蹭走了。
友人不防当了乌油油发绿的忘八,牙一咬,算了,不如成全一桩风雅事,将美妾送与了杨略。美人慕杨略才貌,欢天喜地地收拾了包袱,跟杨略家去了。
杨妻被唬一跳,看看美妾,肤白赛雪,发堆如云,眼横秋波,唇红若珠,实打实的一个大美人啊,惜乎人美眼瞎,竟看中杨略这种属貔貅的。
美人不但眼瞎,还心盲,将自己的金钗银镯典了金银,将各种佳肴珍馐养着杨略。
这……这到哪说理去?哪家不是家郎拿金银养着美人,杨家倒好,美人养着家郎。
杨略半点都没觉得不对,心安理得吃用自家美妾的,还是杨妻过意不去,臊得面皮红紫,托了娘家,将杨略塞国子监去了。
一脚将夫君踢出家门后,杨妻语重心长对美妾道:男儿郎多薄幸,金银虽是俗物,还是多留一些傍身为好。
美妾闻言,羞答答地取出一沓杨略练字的废稿,娇滴滴与杨妻道:“娘子,婢妾听闻郎君的字一字千金呢。”
杨妻:“……”半晌,“夫君金银舍不得,笔墨上也是小气的。”
姜妾未语先羞:“娘子,夫君在国子监里,宿半月方能归家。”、
杨妻一听,有理。妻妾二人将杨略的废稿换了金银,在家裁新衣打首饰吃美酒听丝竹……杨略……杨略还在国子监那蹭吃蹭用呢。
半月后杨略休沐归家,妻妾去了新衣换上旧裳,双双携手出来迎接,妻贤妾美,杨略享尽齐人之福,酒足饭饱后,红袖添香写写字,啧啧,美。
杨略的字委实是好,先前众人求一字而不得,现在杨妻与杨妾私下卖出了,众人都帮着遮掩,这一遮掩,足足过了半年,东窗事发。
杨略哭得跟死了十八代祖宗似得,在自家门口枣树下,铺张破席,着一身白衣,披头散发,日夜嚎哭。
杨妻杨妾赔了半天的小心,一妻一妾低声下气又是哄又是劝,杨略还是跟摘了心肝似得。
“郎君待如何?”杨妻嘴巴都快说干了,见杨略还是要死要活的,脾气也跟着上来。
杨略哀哀道:“娘子与阿柳将我的字要回来。”
杨妻与杨妾面面相觑,要个屁的回来,全换了银子买作衣食了,食都进了五脏庙,衣都旧得褪了色。
“物去不得回,阿郎莫说痴话。”杨妻板着脸,漠然道。
杨略呆了呆,又干嚎了小半宿,嚎得嗓子眼冒烟,总算不嚎了,还要水吃。杨妾小心将一盏蜜水喂与他,只当他想开了。
不,杨略没想开,杨略先辞去了国子监的教书,再跑山上找棵老树,在树下搭个窝棚,他已看透三界内外,从此沐晨露着清风,自在逍遥。
杨妻与杨妾也生了气,杨略要当野人,让他当去吧,过了半月后,二人相偕去山中寻夫。就见一须发糊脸,身披破布的类猢狲之人蹲树下抠松仁吃,杨妻杨妾一声尖叫,欲待奔逃,仆役等定睛一看,忙道:“娘子,娘子,这是郎君啊。”
杨略瞪着死鱼眼,黑漆漆地两手还在那抠松仁呢,红颜枯骨,最毒妇人心,他在山上就差嚼松柏了,他的一妻一妾,猛嗅一鼻子,脂粉香中还夹着蜜酒甜香呢。真是,倚在身畔时就叫卿卿,卿卿不过,就管他死球去的卿卿。
差点真成野人的杨略摆了一下臭架子,被杨妻杨妾一哄,借坡下驴,麻溜地回家去了。一到家,先更衣后吃饭,发一梳面一净,又是风流才子样。
除了小半月的苦头,只进不出的杨略亏了大发,国子监那边也嫌他轻狂,不肯再要他。杨略老丈人也生气,当初屎糊眼,以为是个佳婿,成了婚才是歪胚,还不如将女儿真许给山里猿呢,上门时不定能捞几枚山果几瓶猴儿酒。
杨略在家吃妻的嫁妆,用妾的赔嫁,将养得白白嫩嫩,摸摸手腕,秋高气爽宜写字,当下在院中铺开纸笔,一挥而就,那真是下笔如落雷,雷落惊鬼神,好字啊。
杨妾看得目不转睛,杨略也满意,一个激动,搁笔时手一抖,将一滴墨滴在了纸上。
杨略跌足:“该死该死。”伸手就要收纸,投入火盆中烧了去。这是他归家后想的法子,写废了字,就投火里去,不叫他妻妾卖了。
杨妾跳脚,哪肯让杨略烧了字,美人脸变成罗刹面,美娇娥身手矫健,就见杨妾细腰乘着风,粉拳隐含雷霆之势,上来一拳打在杨略的鼻子上,正中鼻中,鼻血哗哗而下。杨妾也不管丈夫满脸的血,小心收起桌案上的字,转身就跑,留杨略在浮云晴天下淌鼻血。
仆从呆了半晌,总算想起要为郎主止血。衣襟上沾着鼻血的杨略气势汹汹地跑进后宅,跳着脚要卖妾,杨妻护着杨妾,软声细语劝说夫君消气。
杨妾隔着窗,翻细篇,数落自己在杨略身上抛费的多许银钱,杨略要卖也行,须得把银子还来。
杨略只进不出,别说银子,石头进了他的兜都没有出去的,只得嚷:“你还我字。”
杨妾在门内喊:“你还我钱。”
杨略又叫:“你甘心煮得汤羹。”
杨妾激:“我明早仍旧熬,你有本事不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