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终究是被打了一顿。
从被打时出现的精神力波动来看,他确实是原原本本的桑落,没有任何毛病,不是人偶伪装的。
被暴打的时候,桑落依稀从小水母的话语里总结出了事情的原味,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
“虽然女巫现在是我的老师,但……”他其实也没被重打,桑落知道面前两位是真心关心他,只是被出了出气,“但我还是要说,她的话不能全信。”
“我是出于赎罪的目的,才留在这里的。”
这话倒是和人偶告诉他们的差不多:“我为了解决桑果他们的诅咒,太着急,以至于做了错误的决定。把海妖变成人鱼,本质上和人鱼公主祈求女巫把自己永久地变成人类,是同类型的魔法,代价极大。”
“人鱼公主需要在有限的时间里获取到王子的爱,否则魔法就会失效,变成泡沫。这个魔法也有类似的条件和惩罚,出于规则,我不能说出具体的条件。”桑落的神情慢慢凝重起来,“在完成之前,我会在这儿陪着他们。”
小水母看着木然如人偶的两条白色人鱼,犹豫片刻:“可是他们现在这样,哪里能算活着?”
“唉,我的错,这都是代价的一部分。实际上他们会在午夜的三点到早晨六点清醒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们可以交流。”桑落摸了摸桑果的侧脸,又牵住了他们的手,一手一条人鱼,“也许是把我当自己人了,我们在乐园的待遇其实不差。”
小水母:“但他们在剧院表演。”
“这算是他们自己决定的。你们来的不巧,错过了他们清醒的时候。”桑落又偷偷地说,“女巫最擅长让人胡思乱想,她活了很久,很需要一些让她觉得有趣的事……瑞梨……瑞梨她被回收了吗?”
看见沈寂宵点头,桑落确定了。
“我领你们去出口吧。”
乐园冷清了不少。
这里每次开放只允许每条鱼游玩一整天,一是因为实际操控乐园的女巫没有办法维持住每日的魔力消耗,二是因为先前瑞梨设下的种种魔法,都会吸取游客们的精力,时间久了就会露馅儿。
他们在剧院内部的房间呆了很久,即使他们自己没有任何感觉。
——乐园内部看海面永远都是蒙蒙亮,似早晨。
乍一出去,小水母便一个倒栽葱,变成倒立水母往下坠。
沈寂宵伸手接了一下。
“好累——”小水母嚷嚷起来,“乐园里一定有什么魔法让我忽略了自己的疲惫感。”
沈寂宵也觉得累,在乐园里的时候一点感受都没有,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打十个,一出来眼皮就沉重地厉害。他惊觉自己的体力和魔力已经被消耗得很厉害了,只是先前完全没有察觉到。
“习惯一会儿就好了。”桑落看了一眼海面的天色,“我得回去了。”
“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水母的精神力困得都快打卷了:“没事……你没事就好
。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
实在是困倦,没有办法赶路,但他们又不想在离乐园太近的地方休息。
在乐园里一进一出,他们失去了方向感,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方。为了重新找到路线,沈寂宵决定去海面看看,这里理论上离人类的居住区还不远,会有灯塔。
大致辨认了方向,他们便直接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休息。
这一觉小水母和人鱼睡得都不好。
也许是精力消耗过多的缘故,又也许是经历的缘故,沈寂宵无端地做起噩梦来。他实际上已经很久没做噩梦了,找到小水母之后心绪平静了很多,不会再有那些光怪陆离又揪心的梦境。
他又一次在梦里看见唐釉。
一个悲伤而温柔的小水母,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而后说:
“我是假的。”
沈寂宵很清醒地看着,清醒地都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那时候他当然是可以反应过来的,他杀死自己的人偶时速度都很快,但他动不了,内心有一块被揪起来。
这个假的唐釉,太像他记忆里的唐釉了。
沈寂宵默默地想:甚至比真的还要像。
真的小水母很少露出忧伤的表情。
唐釉也许有很多个,灯塔水母的上一辈子和上上辈子和更久远之前的故事,而他曾经认识到的只是那一瞬间。他觉得那是唐釉,但实际上只是唐釉的百分之一——或者千分之一,只是时间长河里短暂的出现过的那一个。
他为什么会对那个假的人偶念念不忘呢?
沈寂宵在清醒的梦境里迷茫地想着。
直到梦境忽然变了味儿。
梦嘛,再清醒它也是混乱的,上和下之间往往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除了唐釉还存在于他的梦境里。
仍然是在水中,但唐釉换了一身衣服,一件很宽松的衬衫,很眼熟。沈寂宵看了一眼扣子,发现这或许是他的衣服。
很快他想起了这个场景的唐釉存在于什么时候——他们刚去到陆地上,小水母对什么都不适应,洗完澡之后没有合适的衣服,便拿他的衬衫当睡衣凑合用。
自然是没穿裤子的,小水母对于人类只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