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吉蛋点头:“早些年落下的病这些年一直治着,虽说还是没将病根除了,可是身子也还是硬朗。” “我还想着,你们莫不是忘了我。”妥欢轻声笑道。 吉蛋立马正色道:“我吉蛋儿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欢姐姐!” “好了,知道你重情义。”妥欢笑了笑,随后声音放低了些,问道,“当年我交于你的东西,还在吗?” 吉蛋一笑,拉起妥欢的手,往里屋走去,一边说道:“自然在的。当年,欢姐姐临走前让我好好存着,我可不会忘记。” 脚步停在里屋,抬眼处是两个供奉起来的灵牌。 “欢姐姐,这五年我都好好供奉着。你说过,七月廿二是你阿娘的忌辰。我便为你阿娘立了灵牌,同你交给我的无名氏灵牌摆在一起,每年七月廿二共同祭拜。” 妥欢看着那位灵牌上写下的字——慈母滟三。 她缓缓接下披风,露出里面穿着的白色丧服。缓缓跪在地上,向着灵牌三次跪拜,额首触地,久久不起。 那日阿娘一身白衣立在火光中,她说着决绝的话,眉眼却全是哀怨——欢儿,剩下的路只能你自己去走。 是啊,只能自己走。 妥欢又想起那日阿娘留下的血书—— 欢儿,你并非忠国公妥亨之女,而是妥家大郎妥珅之女。而我也并非名门世家女高莞贤,本是妥珅之妻、游侠滟三。 十三年前,你阿爹镇守大明关,身领八戟玉燕军指挥使一职。 可却被人构陷,包庇前朝余孽,污蔑为乱臣贼子。 那日,平祖命三万大军兵临关下,要妥珅交出前朝余孽。 我听闻此事,驾马赶到,却眼睁睁看见你阿爹引刀自刎。我穿过千军万马,只想要接住他从城墙上掉落的头颅,可却被人拦下,亲眼看见你阿爹的首级被万马踏碎。 我红了眼,杀了许多将领,可终是不敌众人围攻,下狱为俘。 我被挑断筋脉,废了一身武功。本欲想要追随他去了,可奈何已经身怀有你。百般无奈之下,我只得忍辱答应了妥亨相救的条件,假作高莞贤嫁给了他。 明关之难,逼得你阿爹自尽,也逼得我煎熬了十三年。我也想过到底如何报仇,如何为你阿爹正名。可是无能为力,我能做的,只有护住你。 奈何如今,连你都要成为一颗棋子,远嫁北狄。 这辈子,大昭皇室欠你阿爹一个因果,天下人欠你阿爹一个清明,清河妥家欠我母女一个交代。 阿娘无能,追查多年真相,也无因果,只查到当年故人中,唯有你阿爹旧部李叔全尚在消息,他藏身在盛安府十里打铁铺中。 只愿欢儿能将你阿爹的名字堂堂正正的刻在这灵牌之上,让妥亨跪在你阿爹面前,磕头认错,以死相赎。让天下人知道你阿爹的冤屈。 血海孽债,惟愿得偿,阿娘九泉之下可有颜见你父亲。 一封以血为墨的信,将这作为清河妥家女的十三年转化成了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遗孤。回想起来,尤觉的心寒。 这五年,阿娘的声音是每夜入梦时的魔魇——我要你向着这沾满生母之血的灵牌发誓,今生定要如我所愿,九死无悔。若背离誓言,生母九泉之下魂灵不安,此生所爱不能,所思不得,永失无得! 如同一条大蟒,紧紧缠住自己的脖颈,抑住自己的鼻息,喘不过气。只差最后一步,将自己拉进深渊之中,一口吞噬,再无生机。 “欢姐姐?” 吉蛋轻微的唤声将妥欢的神思唤回来,她如同溺水之人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将空气狼吞虎咽般呼进肺里。 她缓了气息,起了身,低着头,看着自己紧握成拳的手,松开来,只看见掌心中被指间所印出的血痕,慢慢渗出血珠。 妥欢掩住手心,微抬着头,看着两位灵牌,眼眸里是一片寂静的海,她低声道:“妥欢立誓,九死无悔。” 叩拜祭奠后,吉蛋将妥欢扶到椅子上坐着,只是静静的看妥欢,最后小声说道:“这五年,欢姐姐似乎变了许多。” 妥欢一愣,看向他:“哪里变了?” “恩...说不出。不过——”吉蛋笑出来,“欢姐姐生的越发好看了!” 妥欢不由一笑:“小傻子。” 吉蛋见她笑了,自己也笑的开心,道:“吉蛋儿可没说错,欢姐姐真的是生的好看。” 妥欢笑叹了声,随后说道:“上次让你找的人,你可找到了?” 吉蛋听到这话,连忙说道:“是那个十里铺子的打铁匠吧?” “对。”